鳳玉影垂眸斂神,對他們父子二人間的交鋒顯得毫不在意,等到夜言祁離開,感受到夜泠鴻的視線,她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盞,茶盞與桌子的輕微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她抬眸,注視著夜泠鴻:“怎麼樣?陛下看他可以嗎?”
“你眼光不錯,他的確有當太子的資質。”夜泠鴻在她身邊坐下,隔著一個桌子,凝視著她,兩人目光相撞,鳳玉影毫不怯懦的回視,讓他倏地笑出聲來:“嘖!你啊!該說你什麼好呢?”
夜泠鴻笑著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她,一本正經的對她說,“若是再早個二十年,說不定我會對你動心!”
這句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夜泠鴻說得輕鬆,鳳玉影倒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壓下心底的寒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反駁道:“這可說不準!”搖搖頭甩出這個話題,她轉而又問,“您看我說的不假吧!祁王純孝聰慧,內外兼修,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你說的不錯!”他點點頭,同意道,“祁兒的確是個好人選,不過還不夠,聰慧是夠了,可他做不到殺伐果斷!”
這也是他一直擔心的問題,為君者做不到殺伐果斷,就意味著很容易被人操控,抑或是影響,他看著眼前身姿嫋嫋的少女,娉婷如水間清蓮,如果她是他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您說笑了,這是不可能的!”鳳玉影的話驚醒了他,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在剛才,他不知不覺的把心底想的說了出來。
“是啊!這是不可能的!”他輕歎一口氣,“二十年前朕比不過風景川,二十年後,朕也比不過他的女兒!”
這時,他才深刻的感受到了無力,風景川就是他過不去的坎,偏偏他們的兒女還牽扯了一樁無頭公案!
一時間,整個皇極殿靜了下來,無人出聲,氣氛膠著,隻聽得更漏裏“沙沙”的流沙聲。
“你替他扶靈,是想提前盡人媳的責任嗎?”突然,夜泠鴻出聲問道。
鳳玉影猝不及防,很快就反映過來,略有些狼狽的避開夜泠鴻投來的視線,否認道:“不是,本主隻是需要借此機會——回風域!”
夜泠鴻點點頭,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聽到他拉長了語調的回答,鳳玉影不適地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又住了嘴,並沒有多說什麼。
夜泠鴻站起身來,走到龍椅前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低頭思索的鳳玉影,威嚴的開口:“朕知道了,你可以去拜祭你姨母了。”
鳳玉影見此,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告辭!”慢慢退出門去。
她拒絕了周亮的示好,不打算坐轎子去永安宮,皇極殿距永安宮不遠,走過去也好,正好可以乘此機會理清理清思路。
此番她能順利得到回去的機會,有賴於玉凝瑛的果決,說死就死,毫不猶豫,不過……鳳玉影皺起了眉,玉凝瑛還是怨她的,特地選在了六月初十那一天自盡,純粹是死了都要膈應她!
六月初十,是她父親風景川的祭日!
玉凝瑛選在這一天,無非就是提醒她,不要忘了夜言祁的親娘是死在她鳳玉影手上的!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玉凝瑛糊塗了一輩子,到臨了,終於清醒了一回,狠下心來斷了她兒子後退的道路,有殺母之仇橫亙在二人麵前,夜言祁再怎麼愛鳳玉影愛的死去活來,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前方白幡飄蕩,鳳玉影一步一步的走著,穩穩地朝著靈堂走去,神色素淡,看不出深淺。
靈堂就設在永安宮的大殿上,前來叩拜的命婦已經回去了,後宮妃子守了兩天也放了回去,現在寬大的靈堂上,就隻有夜言祁一個人守著。
鳳玉影走到香案前,撚起一炷香,緩慢地拜了三拜,插上,她站了一會兒,退了下來,走到夜言祁麵前停下。
夜言祁看著一雙繡蓮花百鳥的鞋麵露出黑衣下擺,緩緩抬起了頭,入目的是鳳玉影一張平淡的恍如沒有生氣的臉:“節哀。”
嘴唇蠕動了些許,他將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下去,緩緩彎腰,唇齒翻滾間最終吐出兩個字:“多謝!”
他沒有問出的是他母後的死,到底和她有沒有關係?他沒說出口,他有預感,若是說出了,或許他們兩人就不能心平氣和的站在這靈堂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