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望著這張臉，他是怎麼也發不出脾氣來。
畢竟，這些年來他們這些人從來沒有起過去尋她的心思，任由她一人在那人手下討活。罷了罷了，老了，就不計較了！再說，那件事也關不了這丫頭什麼事，主上他們鬧崩的時候，這丫頭還沒影呢。
“再出山是不可能的，我也被打怕了，你有什麼事就問吧，問完就走。”林默拎起籃子，走在前麵，一臉的漠然。
鳳玉影抹掉眼淚，幾步小跑地緊隨其後，幾步就與他並肩而行。
“父…景川閣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本來是說“父親”的，可想想剛才的變臉，便立即改了口，小心的偷覷了他一眼，發現他並沒在意，才鬆了一口氣。
“主上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用這句話起頭，林默的臉上露出了懷念之色，“當年我隻是一個窮叫花子，幸遇主上慧眼，救下遭人追打的我，還給了我安身之處。”
“後來我的天賦漸顯，主上便把我帶在身邊，遇事經常和我商討。”他轉頭看了鳳玉影一眼，頓了頓，接著又說，“也就是在那時，我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卉仙子——你的母親。”
聞言，鳳玉影停了下來，她看向他，沉默不語。
林默也停了下來，他們已走到了廚房門口，林默放下籃子，開始洗菜。
“要知道，你的父母自小相識，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二人也一起闖蕩江湖，直到——試練開始。”他洗完菜，開始洗鍋，然後嫻熟的點火、炒菜。
蒸騰起的油煙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他顫抖的聲音。
不過，她還是準確的聽到了，試練嘛！
“一切改變都是從那時開始的，親情，友情，愛情，一切的一切，統統都在家族利益麵前耷下了腦袋。兩個人就這麼反目成仇，相殺成仇讎。”
是啊，再多的情都比不上利，利益是許多變化的轉折點。
“你今天說了這麼多，我都不想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由上一代人解決，我管不著。我隻想問問……我的父親，風景川，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驚才絕豔，瀟灑人世，儒雅非凡，重情重義，愛憎分明，是千萬男兒追隨的目標，是萬千少女懷春的方向。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詞都可以按在他身上，太美好了！”林默沒有再多說什麼，但從他的話裏她仿佛看到了一個人的終生。
真是人生的終點啊，一個人要是獲得這種水準的評價，那他的人生已算是成功了，可如今世人皆不敢提及他的名字，隻是道一聲叛國，然後在心底歎息兩聲。
可是，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
當鳳玉影回到房間的時候，一行人圍了上來。
“怎麼樣，少主？”簡兮一眼的星星眼，努力擺出一副惹人憐愛的小白表情。
“什麼怎麼樣，”鳳玉影揣著明白裝糊塗，淡淡的帶過了這句，“你們相信這世上有完人嗎？”
聞言，眾人一怔，許久，玉琰搖搖頭，話語堅定：“不信！”
“我也不信。”簡兮附聲。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
突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大家都被嚇了一跳，眾人互相看看，最終還是玉琰挑頭，硬著頭皮問了一句：“少主，您怎麼突然這麼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鳳玉影好似並沒有聽見，她目光茫然，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可他口中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這句話說的模糊，不是很能聽得懂，但玉琰卻是心中一動，她應該是第一個明白的那個，於是她擺擺手示意大家離開，然後扶著鳳玉影躺到軟榻上。
“殿下是說從林老口中得知的景川閣下是個很完美的人？”她搬了一張小凳子，臨著軟榻坐下，側著頭，問得一臉平靜。
可她心裏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我說你林默不是打定主意不出山了嗎，幹什麼還來撩撥她呢？
玉琰永遠都不會知曉，話題正是她心中毫無記憶的少主提起的，她的少主，在昏迷的十天中，斷斷續續的夢到了一些曾經拋棄的，剜除的。
“我問他風景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說了很多溢美之詞，真是不敢想象啊！”鳳玉影轉頭望向玉琰，這個女子用她最美的年華陪她長大，如今她自己將近成人，而玉琰卻已梳發成髻，接近中年。
“可是，阿琰，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中我的父親逼我母親打掉孩子。”鳳玉影的目光緊盯玉琰，不放過她的一絲一毫的變化，很是可惜，毫無所求。
“殿下，”沉吟了許久，玉琰斟酌的開了口，“上一代的恩怨不要牽到下一代，這樣對每個人都不公平，哪怕別人做不到，作為當事人之一的你必須要做到。因為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你自己！一味的沉湎過去，你將永世得不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