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觸感從他粗糙的手中傳過來,風明蕭有短暫的愣神。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這樣寬厚的手掌,將他抱在懷裏。
他記不得了,年幼時的記憶很模糊,他隻記得從記事起,自己的眼睛就看不見。
一個六七歲的男孩能成功輾轉流浪到宣城,沒有被人販子拐走,全因他這雙瞎透了的眼。
但他記得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身邊所有事物的顏色,輪廓,他都有印象。
他並非天生眼盲,即便沒有幼時記憶,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盲是後天形成的。
“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郭正山緊緊握著風明蕭的手,有失而複得的慶幸,有找尋數年的思念,更有疼惜。
完全陌生卻格外炙熱的感情,讓風明蕭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他抽回手,語氣平淡,“不苦,我命好,遇到了重視我的親人。”
郭正山愣了一下,一時間又覺得愧疚又難免受傷。
李蓮花低咳一聲,替他找補道,“郭大夫,這些年您就沒想過,要把孩子找回去嗎?”
郭正山急切的想要辯解,他甚至緊張得不知從何說起,“我當然不是……我……”
李蓮花把那杯水端給他,拍拍他的後背,“不著急,慢慢說。”
郭正山喝了一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些,放下茶杯後,才看向風明蕭。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連氣聲都是顫抖的。
“自己的孩子丟了,怎麼能不找呢?”
“我找了他二十年,每一天都在找他。”
這二十年來,他每一天都過得格外的煎熬。
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孩子是否還活著,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流落在外,又該怎麼活下去……
風明蕭聽到他這樣說,心裏的弦有一瞬間的鬆動。
“那我當年,是怎麼走丟的?”
語氣滯澀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又問了一句,“我娘,還活著嗎?”
郭正山神色一凝,通紅的雙眼頃刻間溢滿沉痛。
他沒有說話,也不需要說話。
有時候沉默,就是答案。
“二十年前,我們一家三口受人追殺,我去引開仇敵,被迫與你二人分離。”
隻是不曾想,這一別,與深愛的妻子即是永別。
“我與明珠約定,在山腳下的中州相見。”
“我在中州等了她三日,也不見她來。”
說到這裏,郭正山緊握雙拳,麵色痛苦的閉上眼。
“後來,我滿城尋找你母子二人的蹤跡,卻如論如何,也找不到你們的下落。”
“多方追查之下,發現你娘最後的足跡在雲州。”
“我在雲州查了兩年,才找到她的屍首……”
因此,他才在雲州定下,四處搜尋孩子的下落。
隻是十餘年來,從未有兒子半點消息。
聽到這裏,風明蕭腦中轟然一聲巨響,一陣劇烈的刺痛從腦海一直蔓延到雙目。
腦中零零散散的顯現出一些記憶,這些記憶如碎刀一般在他的腦中輾轉切割,疼得腦子都要炸裂了。
記憶裏有一個院落,一群提刀的黑衣人,還有一個明豔秀麗的女子。
尖銳的刀鋒嗤的一聲穿透那女子的胸腔,血色噴灑過來,將他眼前所有的光都覆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