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居高臨下睨他一眼,“你小子是真不客氣,還點上菜了。”
話是這麼說,但行動上卻沒有半點拒絕的意思。
宣城四麵環穀,隨著天色慢慢亮起,外頭開始響起清脆的鳥鳴聲。
酒館屋頂升起嫋嫋炊煙,李蓮花挽起袖子在廚房忙碌,李相夷提著劍坐在外頭盯著他看。
李蓮花被他看煩了,沒好氣的衝他道,“看什麼,進來幫忙。”
李相夷轉腕將劍花往劍鞘裏一拍,快步進了廚房。
笛飛聲倚在窗戶邊瞧著,又將目光轉向那散在天際的炊煙。
仿佛江湖上所有的喧囂,在這一刻都寧靜下來。
從記事起,至今二十餘載,記憶中好像就沒有過這樣的日子。
平和安寧得虛無縹緲,就像屋頂上那一縷煙,隨時可能會消散。
從前他覺得,這個江湖實在無趣,武學才是最有意思的東西。
如今又覺得,這個江湖有趣得很,能締造出李相夷這樣的武學天才。
又能將位於武學巔峰的天之驕子打下神壇,變成安然若素與世無爭的李蓮花。
樓下酒釀飄香了,笛飛聲收斂思緒,撐著窗欞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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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回到自己做飯的日子,李蓮花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習慣。
回來的這段時間,不是在快馬加鞭趕路,就是在偵破案情,格外忙碌。
他都快忘了,他從前本就是駕著蓮花樓,日日如此閑適,出攤問診,燒菜做飯,種地養狗。
午飯準備做個芹菜炒牛肉,但昨日的牛肉買得多了,大概得多出一道菜。
李蓮花坐在門口擇菜,笛飛聲在裏頭看著火,鍋裏咕嘟咕嘟開得沸騰,牛肉的香氣已經飄得整個院子都是。
“李相夷呢?”
李蓮花掰著芹菜問了一句。
“出去買東西了。”
笛飛聲在裏頭答道。
李蓮花眉頭一挑,“又買什麼去了?這年他打算怎麼過,總不能請個草台班子吧?”
笛飛聲對此毫無意見,“也行。”
李蓮花好笑的搖搖頭,把擇好的菜撂進木盆裏,轉身端著盆進去了。
他將煮好牛肉撈出來切成薄片,準備拌個涼菜。
但很快又回想起昨日的問題,放下菜刀將兩個陶罐取過來仔細端詳。
同樣是細碎的顆粒,聞起來也沒什麼區別,他實在分辨不清楚,隻得求援一邊的笛飛聲。
“老笛,你來一下。”
笛飛聲聞言抬腳過去,便見李蓮花夾起一片牛肉在陶罐裏蘸了一下,遞到他麵前。
笛飛聲沒多想,張口吃下去。
“鹹的甜的?”
“鹹的。”
李蓮花鬆了一口氣,握著手裏的罐子朝左右看了兩眼,又道。
“你幫我把蔥切一下,我去寫個條子貼上,免得再認錯。”
說罷,頭也不回的踏步離開廚房。
他完全沒注意到笛飛聲看著那幾顆脆嫩欲滴的小蔥,麵色短暫的凝滯。
笛飛聲伸手去提菜刀,輕得厲害,格外不順手。他放回去,反手握住背後的刀……
李蓮花回來的時候,一邊往罐子上貼紙條,一邊邁步進門。
抬頭便對上笛飛聲遞過來的碗,他接過來看了一眼,從手指長的蔥段裏挑出來幾塊木屑。
他沉默許久,越過笛飛聲看他背後那塊砧板,不出意外已經四分五裂了。
“你拿什麼切的?”
笛飛聲回眼瞥向身後的刀,不言而喻。
李蓮花試圖跟他講理,“切菜應該用菜刀。”
笛飛聲搖頭,“使不慣。”
“如此大材小用,真不怕委屈了你這刀。”
李蓮花拿餘光斜他一眼,挑揀碗裏餘下的木屑。算了,不管怎麼切的,好歹能用。
笛飛聲渾不在意,“刀在我手裏,能殺人自然也能切菜。”
李蓮花動作一僵。
高興早了,恐怕不太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