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色有點差,大概會下雨。

何梓看看天空,懊悔自己幹嘛不帶傘。清明時節雨紛紛,現在這個時節,偶爾下個小雨再正常不過。但是何梓向來是怕麻煩的個性,別說雨傘,沒啥必要她向來連包都不帶,出門就一手機,褲兜裏塞上幾十塊錢,鑰匙往腰帶上一別拉倒。

死黨笑話她,“一不化妝二不打扮三不逛街,這個麻煩那個麻煩的,大姐啊,你除了這頭長發跟胸口這兩陀,跟男人究竟有啥區別!”“有,我每月流血一星期,男人才沒那麽討厭。”何梓非常認真的回答。

於是所有人當場絕倒,建議她乾脆去變性,她拒絕,理由還很正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當時在場的每個人都想抽她,礙於對方是練了女子散打的,也隻能想想了。

何梓今天是來掃墓的,她表妹的墓。

墓碑上的照片還很清晰,那是個麵貌清秀的少女,跟何梓的輪廓有點像,但是跟麵容堅毅的何梓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有點害羞的,溫柔的細小微笑,跟她的名字很合,甄茉莉。

表妹很喜歡茉莉花,不過花店沒有,她隻好買了兩支百合湊數。反正茉莉也喜歡百合。

周圍來掃墓的人很少,這裏雖然是公墓,但來的人一直都不多。也難怪,啟山公墓裏大多是不正常死亡去世的。

茉莉沒的時候才剛15歲,當時何梓剛剛搬家半年,轉了學校,原本打算過年的時候好好陪陪表妹,沒想到直接收到了她的去世通知。

伯父伯母都非常難過,他們就那麽一個女兒。葬禮上聽說是出了意外,後來,何梓才從親戚的風傳中知道,茉莉跳了樓。

她先是吃了一肚子的感冒藥,晚上父母回來才發現,立刻送去醫院洗胃。開始隻當是升學壓力大,畢竟茉莉在初三,她父母還打算瞞下來,隻當是生病,養一養再說,反正還沒到考試。小姑娘第二天就醒了,人呆呆的,也不說話。家裏人也怕,一直留在她身邊,想想多勸勸,熬過去就好,再不爭氣,也是自家女兒。

茉莉呆了一個星期,除了不說話,神誌倒很清楚,該吃飯就吃飯,醫生要看就給看,醫生說大概是打擊有點大,叫家裏人放心,想開了就沒問題。第二天,小姑娘趁著沒人看住她,跑到五樓天台跳了下去。那個天台明明有兩人高的鐵絲網,一直是上鎖的,就是怕病人出意外,誰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開的鎖。

後來還聽她的朋友提起,茉莉在學校被欺負的很厲害,老師都知道,就是沒有人管。

何梓從來沒有聽茉莉提過學校。她隻是在自己轉學的時候,用很羨慕的語氣說,能轉學真好。那時候她回答,麻煩死了,哪裏好。表妹隻是笑笑。

再後來,她隻能每年到這裏來給表妹掃墓。伯母傷心了很久,她姐妹看著不是辦法,就讓兒子把第一個孫子過繼給她。伯母年紀大了,有個孩子,也比較容易有個想念。

所以,現在會來給茉莉掃墓的隻有她跟伯父。畢竟,茉莉過世也快12年了。

何梓看了墓碑最後一眼,轉身回家。路上經過超市,她還得去買點東西,不能真的淋雨。

公墓門口打不到車,這裏非常偏僻,要走上一刻鍾才能到大路上。腳下的石子路滿是白灰,幸好沒有風,不然真的是張嘴就一口灰。如果不是爲了那兩支百合,何梓肯定是要騎車出門的。她討厭摩托和小電瓶,覺得還是自行車好,既鍛煉身體又省錢,還不容易汙染環境。

快走到柏油路上的時候,腳下有點抖。

嘖,這幾年一直坐辦公室當資料輸入員,每天的運動除了爬樓梯騎車上班以外基本就沒有,果然身體素質差很多。想當年他們學校組織馬拉鬆,她跑到最後都不帶喘大氣的,現在才走了一刻鍾就腿肚子抖,老了老了。

然後,她整個人都開始抖了。

或者說,她麵前的一切,都在顫抖。

何梓呆了幾秒,是個人都會呆的。不過看到旁邊的大樓朝自己這邊倒下的時候,她立刻清醒的不能再清醒,轉頭就跑。

媽媽的,感情2012提前了啊!

聲音這時候才開始出現在她耳邊,何梓想到剛才她走的時候,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連遠處的汽車開過她都沒有聽到。

那是隆隆的雷聲,還夾雜著人群的聲音,“地動啦地動啦!快跑啊!”

哭泣的,吼叫的,破碎的,倒塌的,無數雜亂的聲音。

何梓隻能跑到旁邊的田地裏,她沒在有大樓的地方真是運氣。至於跑回去救人,一她沒那本事,二她覺得先確定自己能活下來再說。白張二十七歲的年紀,她的運氣其實一直很糟糕。誰知道跑回去會不會掉下塊玻璃就把她一瓣二了。她隻能死死蹲在田地裏不敢動,過了會,從後麵跑上來幾個,大概也是來掃墓的人。察覺對麵開了條地縫的時候,何梓用最快的速度跳起來就跑,老天保佑她的平衡感不錯,在地麵跟波浪一樣起舞的時候還能跌跌撞撞的跑而不是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