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是一個偏僻但不荒涼的地方,依山傍水,很有幾分姿色。
春耕時節,細雨霏霏。除了老弱病殘,隻要臂上有幾分氣力的清河村民都來田裏忙了。人不勤,地不靈。想秋後有個好收成,多灑些汗水總歸是好的。
有做得累了或者性喜懶散的,三三兩兩地坐在田邊的大柳樹下聊天打屁,內容三句不離女人。窮鄉僻壤的也養不出那種傾城傾國的妖孽,當然在這些小民眼裏,長得好看的女人看上幾眼心裏爽上一炮也就罷了,找女人還是要找屁股大能生仔的。
一個身形有些偏瘦的男子從田裏走出來,彎下腰扯了幾把茂盛得有點風騷的野草胡亂往滿是泥巴的腿腳擦去。相比其他村民黝黑的膚色,他略顯蒼白的臉龐顯得有些異類。
“李秀才,看你在地裏沒犁上幾回就直喘氣站不穩腳,不知是昨晚爬徐寡婦家的牆摔著腿了還是在徐寡婦肚皮上幹狠了啊。”
被稱為李秀才的偏瘦男子自顧自地坐下,從腰間抽出一支老煙杆,狠狠地“吧嗒、吧嗒”抽了幾口後一口濃沫唾在了跟前:“放你媽的屁,老子會腿軟。老子爬過的牆睡過的女人比你歲數都多。”
清河村一群沒心沒肺的男人頓時笑開了。大字不識幾個的他們不能像那些士大夫一樣吟詩祝酒取樂,農忙之餘,說些黃段子抑或占占哪家媳婦的口頭便宜就成了他們難得的樂子了。一張張因常年日曬雨淋而遍布皺紋的臉隨著笑聲像一朵朵ju花舒展地綻開。
在田裏上蹦下竄的各家孩子突然齊齊地往大路跑去,飛濺起的泥水驚得地裏的蛤蟆四處亂跳。
大柳樹下抽著旱煙嘻嘻哈哈的清河村男人們順著孩子奔跑的方向看去,一輛小馬車顛顛簸簸地沿著路過來。孩子們歡快地跟著馬車雀躍奔跑,車夫高高揚起馬鞭“劈啪”一聲揮打在馬臀上,然後馬嘶響徹了曠野。
清河村的人這輩子都把他們的腳用不知所謂的恐懼鎖在了方圓幾百裏。山裏的老虎熊瞎子甚至是六、七百斤的野豬他們都見過,但馬,確實是個稀罕物。
馬車停了下來,棗紅色的大馬打著響鼻。穿著開襠褲,小**像西洋鍾表一樣來回左右晃蕩的,流著鼻涕的清河村孩子們啃著手指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動物。看的得意忘形了,有幾個膽大的孩子緩著腳步向馬靠近了幾步,然後伸出黑白相間的小手朝棗紅馬摸去。
坐在車轅上的馬夫收攏起皮鞭,躍了下來,抬起頭狠狠地瞪了那幾個企圖蹭棗紅馬一身髒的孩子,這種狠狠的目光雖有些直白了,但配合他那張須髯老臉顯然有幾分威懾。清河村的孩子們像受了驚的麻雀“呼啦”一下散開,逃命似地跑開。
“有賊心,沒賊膽。真他娘的孬。”車夫不屑地呸了一口,轉過身恭恭敬敬地撩開車簾。這看在心急火燎趕來的清河村村正眼裏自然有些訝異,靠著這綿延不絕的大青山和眼前這些田地養活了不知多少代的清河村民奉行的是身強體健者為尊的觀念,依著這大漢的魁梧身形放清河村裏絕對是那種能和老虎搏命的漢子,而此刻這大漢擺出的謙恭姿態卻讓村正想起了自家門口那條見了自己便垂著涎搖起尾巴的土狗。
從馬車裏鑽出一個男人,他輕盈地跳下馬車,撣了撣絲緞袍子粘上的雨珠,昂著頭有些倦怠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已經紮成一堆一堆的人。
清河村正是個上道的人,不然也不會從清河村幾百口比大山裏的走獸還流氓牲畜的男人裏脫穎而出坐上村正這個位置。他小心翼翼地微抬起頭偷偷打量了一眼這個穿著絲緞袍子的男人,僅僅這一眼卻晃得他眼睛生疼。他這輩子見過最白的東西便是他老婆肥膩雪白的屁股,但就適才一眼而言,這個男人的臉比他老婆的屁股還要白上許多。
這個細皮嫩肉的男人不發話,清河村正隻得繼續弓著腰腆著臉扯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沉默這玩意不適合天生愛折騰的清河村民們,看到平時作威作福的村正此時跟銬上了鐵鏈子一般循規蹈矩人模狗樣地伺候在那,站得不遠的村民們嘻嘻哈哈地笑開了。
“張大年,你往日裏不都說自己是清河村最能咬人的土狼麼,現時怎麼連你家那條土狗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