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坐在熟悉的秋千上。
掬一把水潑向玉簪,拿根針慢慢在花蕊中挑撥,把最深處的泥土挑出,又晃晃水。若是玉簪的主人發現,可要尖叫一把,這等金貴物件用針去剮蹭,真真是糟蹋東西,再賣不出個好價格。
小溪把玉簪隨意放置,又攪動了水盆幾下,水盆中咕嚕咕嚕的往外冒泡泡,不一會又見了底。她在水盆中一撈,撈了朵小小的花苞在手心,花瓣兒緊緊地合攏在一起,隱約還能看見被包裹著的橘色花蕊。
小溪深嗅一口,隻覺耳聰目明,環繞在心頭的焦慮被一陣清風撫平。
這是她無意中發現的,從樹上找到的銀鐲子內裏有‘玄機。’小溪看向那銀鐲雕刻的六瓣花中,這麼多天過去了,隻見有一瓣的角落處浮現了一層淡淡的肉粉色。
剛發現時,小溪撈了一盆的小花後又試圖把樹葉塞回鐲子內。隻是可惜了,能放進去的也隻有這些撫平情緒的小花。
沉悶的午後連吹過的風都帶著令人焦躁的氣息,小溪拿起下一個物件,在水裏晃蕩幾下,拿著針順著紋路麻木雕刻。
已經過去很多天了,荒謬的一切就那樣簡陋又自然地在小溪眼前展開。由不得她不信。
“吃飯!”熟悉的嗓門響起,和過往一樣,小溪掃了一眼走過來的芬嬤嬤,低下頭沒有任何動作。
這個人,那個夜晚自己看著她四分五裂,頭顱都被人卸了下來,但直到現在,她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裏,見小溪久久不動彈,還生動的翻了個白眼才離開。
當然,那夜除了驚嚇和分屍,也並非一點收獲都沒有。小溪目光掃向對麵空空如也的秋千。
姐姐不知去向何方,但暗門內留下了許多她的字跡。上麵寫道她來自一個很繁華的地方,但即使是那樣,也從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一切。
沒有電沒有煤氣,是從哪來的水?每日的點燈都是什麼?什麼樣的燈才會定時定點自動關閉?冬暖夏涼的房間是用何物建造?
這些孩子從生下來就住在這裏,她們不會懷疑不會疑惑。因為一向如此,因為習慣了,他們的人生隻有一條路,也就是所謂的出閣,她們的日子像是被一個又一個的小方格困住了。
什麼都不用幹什麼都不用想,老老實實活到十二歲出閣。然後呢?會被送去哪裏?姐姐寫了很多她嚐試逃跑的方法。觀察嬤嬤們的行為軌跡,探知到小院的真實大小,以及這座大院內,究竟有多少個被關著的孩子。
她從未放棄。找到了過去想逃走的人藏下的物件以及埋藏起來的金銀。
可惜姐姐沒有見到黑暗中詭異的一幕,再怎麼她也不會想到,這裏沒有活人,自然也不需要那些金銀之物。
無論如何,必須得馬上離開這座小院!!!!!
心裏在尖叫,小溪手上沒停,平靜的拿過下一個物件,心中的思緒一停,看向手中這個小球,不知是何材質,雕刻的頗為精致,擰一下裏麵竟然是中空的,還有著絲絲香氣。有了!若是用來藏藥,倒是正正好。
隻是這小球是凸起之物,不能貼身藏住,如果要用,隻能大大方方戴在脖子上走出去,可謂險之又險。
是的。認真想了一圈自己的處境之後,小溪發現自己唯一的辦法,隻能是由嬤嬤親自送出去,也就是出閣之日!
再者,小溪回想那夜裏聽到的對話,她年幼......卻不傻。保命藥。雖然含糊其辭,但眼見今日芬嬤嬤那活蹦亂跳的樣子,自然是好東西!
前路不知通往何處,小溪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做好最壞的準備,這個藥,一定得弄到手。
隻是從昨日所見看來,這藥被藏於芬嬤嬤的身體內,她要如何取藥呢。
同樣。隻能讓芬嬤嬤主動發現。自己不會有機會做任何的手腳,撂倒一個人高馬大的嬤嬤也是不可能的。
*
原本小溪以為,卸掉胳膊後嬤嬤會像那天晚上看到的一般,直直的倒過去,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沒想到她依舊能跑能跳,真不知道是什麼魔力。
好在有驚無險,不管怎樣,藥到了手,頭發上插了幾支被磨尖的簪子,小溪的準備就這麼簡陋的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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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沉悶而又帶有穿透力的鼓聲在小院上方響起。出閣這一天的清晨,雨總算是停了。楓葉飄零點點霜,又是一年秋天。
小院一向是寂靜和安寧的,不會有任何嘈雜和刺耳聲,在這樣寧靜又平凡的日子裏浸泡久了,有時候小溪會懷疑在腦中反複敲警鍾的姐姐,和遙遠的黑夜所看到的,會不會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但此刻站在黑暗中,等待著一聲又一聲沉重的鼓點從黑暗中慢慢靠近,她隻覺背後發毛,小院變成了一座呲牙咧嘴的怪物,而鼓點是它的低吼,它低垂著身子,隨著鼓點從黑暗中走來,是要吞噬自己的前兆。這感覺讓小溪害怕,但又無比的真實。
自己真的,要離開這座小院了!
今日古嬤嬤發髻梳的端莊隆重,耷拉的臉皮上了一層白花花的粉,又是塗的板正的口脂,她左手托著一個玉石小碗,右手邊是一個比人還高的立燈,沉悶又詭異的鼓聲在燈腳處響起,古嬤嬤拿著細細的毛筆低下身子,用毛筆在碗中沾取了點朱砂,在小溪眉間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