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火攻也好,投石器巨石攻擊也好,有一個無法克服的弊端,便是無法持久。
桐油消耗量巨大,至於大石頭,也是需要人工搬運開采而來的。
沐玄一邊率領守軍躲避火箭,一邊朗聲道:“叫弓箭手準備,一旦北戎火攻停止,弓箭手立刻反擊!”
“是!”副將答應著去安排的。
不一會兒,副將神色倉惶地趕過來,‘撲通’一聲跪下,焦急地道:“將軍,情況不妙!咱們庫房中的箭矢……隻怕數量不足……,統共隻有……隻有五……五萬支了……”
雁門關守軍防衛的規製,和北戎差不多,也是三排弓箭手交錯準備和放箭,每排弓箭手一般為十人,若是敵人陣勢鋪開得廣,還會多安排兩組弓箭手。
也就是說,最低規製,也是一次需要消耗十支箭。三排便是三十支。而為了形成足以威脅敵人前行的箭雨,幾乎是十秒之間便能消耗三十支!
這五萬支箭,統共也維持不了兩三個時辰而已!
而守關之時,尤其是麵對力量懸殊甚大的強敵,箭攻幾乎是最有效能夠阻止敵人攻城的手段!
畢竟,關卡城外,一般會特意修建護城河,或者整理出無遮無攔的開闊地帶。敵人要攻城,勢必需要經過這開闊地帶,也便無可避免地要暴露在密集箭雨之下。
倘若箭矢不足,所造成的後果便是,敵人大軍可以堂而皇之地抬著雲梯,搬著砸門的大原木,如入無人之境地抵達城牆跟前。
若真是如此,什麼天險,什麼堅固如鐵的雁門關,也都將不堪一擊!
“你說什麼?軍需官何在?為何沒有及時補充箭矢!”沐玄大為震怒!
此次北戎起兵來犯,實在太過突然,軍需軍備準備不及,他自然也能理解,但庫房中隻剩下五萬箭矢,卻也著實超出了他的預想!
不一會兒工夫,軍需官便戰戰兢兢地上了城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將軍,屬下該死!”
他是一個頭發發白的老軍人,也是跟著沐玄南征北戰過來的。
沐玄臉色冷峻,冷聲斥道:“韓慶豐,箭矢短缺之事,你作何解釋!雁門關庫中至少該有五十萬箭矢才對,為何卻隻剩下一成?”
韓慶豐麵如土色,道:“將軍,屬下……也是沒有法子。上一次發餉還是今年六月,接著上頭便說是全大聿都受了天災,朝廷國庫短缺,實在發不出了。屬下去催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沒有催到。偏生今年從上個月開始便極度降溫,大雪不止,兄弟們半年未曾得到兵餉,其他軍需供給也都短缺,連件冬衣都買不起!屬下眼見著兄弟們一直凍著餓著不是事情,便……”
“便怎樣?”沐玄的心沉了沉。
“便……自作主張將庫房的箭矢先估了價賣了,給兄弟們換了冬衣糧草。將軍,屬下本想著冬日大寒,北戎想必也要休養生息,庫房留五萬箭矢已然足夠,短缺的……待來年得了兵餉,再偷偷補上也不遲……誰成想……”
“胡鬧!韓慶豐,你可知你的自作主張,卻要葬送了咱們全部守關兄弟也為未可知!不,何止是守關將士?一旦關破,大聿百姓還要被虐殺多少!來人呀,立刻把他給我綁了,砍了!”
\"將軍息怒!將軍,老韓也是心疼咱們兄弟們忍饑受寒,並非為了一己之私,請將軍開恩啊……\"
城頭上的將士都紛紛跪下。
蕭雲朔心中也覺得仿佛被塞了厚厚的棉花,透不過氣來。
他眼睛掃過城樓上的將士,見每人鎧甲都或多或少有所破舊毀朽,有些被敵人刀槍箭矢刺穿,都露了窟窿的也依舊還穿在身上,從窟窿破裂處透出來的衣服,有不少都還是單衣,便知道這位叫韓慶豐的軍需官所言非虛。
深深的悔恨叫他此刻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拳。
就為了等待最佳的時機,為了不落下謀反的名聲,為了師出正義,他這一年多以來,故意隱藏身份,韜光養晦,對朝廷中的黨同伐異,爭權奪勢之時,視而不見。
殊不知,這黨同伐異爭權奪勢之下,是多少受了冤屈的官員將士,又有多少因此被害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