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對外宣稱未曾婚配,是怕節外生枝,這偽裝的身份,自然是背景牽涉的人越少越不容易被人找到破綻的。如果我是殿下,我也會這樣宣稱的。至於那些媒婆……殿下男大未婚,相貌堂堂還有萬貫家財,雖說身體弱了些,但每日裏用人參燕窩之類的滋補著,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本就是理想中的乘龍快婿啊,有未出閣的小姐的人家眼又不瞎,肯定要積極一點來提親的。這也是人之常情,我有什麼好在意的?”
蕭雲朔氣得忍不住深吸幾口氣,才強抑下了想立刻將她在這裏就‘辦’了的怒氣,冷笑道:“那些媒婆可是給你夫君說親,萬一我同意了,便是有別的女人登堂入室的!你就這樣大度?”
沈風荷眼神微微顫了顫,眼底閃過一瞬的黯然,但很快便被她掩飾了過去。
她唇角泛起一抹飄忽的笑,輕聲道:“殿下不會忘了自己是太子這件事吧,等日後殿下登基,後宮又怎會隻有我一人?若是現在我為了這些虛假的事情,便妒忌吃醋,那日後,麵對後宮無數貴人,我豈不是要成了被滿朝堂全天下都彈劾的妒婦了?”
這件事,沈風荷一向是選擇避而不談的。
她以一個現代人的身份,要對一個古代人——若是尋常老百姓便罷了,這位還是太子儲君,是未來的帝王,灌輸什麼一夫一妻製什麼的思想,多少有些不合時宜而徒勞吧。
便是蕭雲朔本人接受並且認同了這樣的思想,日後待他繼承皇位之後,朝堂眾臣,各方勢力,乃至天下悠悠眾口,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說服得了的?
她是一個很務實而冷情的人。
一件任務,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以上,她總是會去試一試的。
成功率低的,若是非做不可的任務,她依舊會盡全力去做,哪怕為此犧牲自己的性命。——這是她作為一個特種兵兼軍醫的職責所在。
但倘若成功率既低,又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她權衡之後,便會幹脆地放棄。
譬如要做蕭雲朔的太子妃——日後有可能還要做皇後這件事。
她既沒有非做太子妃不可的義務,
也沒有成功說服蕭雲朔乃至天下人的自信,
那麼,
不入局才是最優解。
倘若不是今日被蕭雲朔的問題逼到了窘境,這些話,她也不會說。
並且,說完之後,她便已後悔。
她既然不打算入局,又何苦要說出來?
蕭雲朔臉上閃過一瞬的驚愕。
這並非因為沈風荷所說的話,
事實上,沈風荷適才的話,本就是一個賢良淑德的皇後所該說出來的話。
自古以來,對皇後的要求,本就是心胸寬廣,母儀天下。
這自然包含不善妒,能容得下後宮各位妃嬪。
倘若她說出這些話時,是以一種理當如此的溫和態度說出來的話——這雖然不像是她的性子會說出的話,但蕭雲朔並不會覺得愕然。
然而恰恰相反,她說這些話時,臉上露出的是一種荒涼無奈而又有幾分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似的神情。
蕭雲朔突然就覺得有些氣悶。
以前好幾次,他便隱隱覺得,流放這一路走來,他的太子妃雖然一心保護照顧母後九皇弟,為他治療蠱毒,幫他隱藏身份,對付曲文敏,為了他重新恢複太子之位盡心盡力,但……一旦到了感情這方麵,她便會瞬間變得疏遠克製,仿佛在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他曾經說服自己,這或許隻是他的錯覺。她或許隻是羞澀不好意思吧,畢竟,對她來說,他們雖然已經大婚,但他對她來說,隻怕也和陌生人一般無二。
因此,他想著,若是相處久了,熟識起來之後,他們之間的這種疏離感應該就會消失了。
然而剛剛那一瞬間,那種疏離自持,如此清晰地顯現,將他以往的自欺欺人,都撞得粉碎。
他的太子妃,或許大概應該……是真的在刻意疏遠他?
為什麼?是不是她愛上了別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