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師謝太傅剛正不阿,他自小得他的教導,言傳身教,耳濡目染,心中自信亦是坦蕩,日後為帝王,自然也會以天下先。
然而,朝堂宮中,哪一處不是爾虞我詐?哪裏又沒有陰暗麵?
他若真如老師所希冀的那般至情至性,隻怕十年前秦家出事時,他便已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深宮之中了。
他並非不信任謝太傅,老師能不惜以生命為代價來替太子平反,便可確定他的忠心。
隻不過,朝中情勢瞬息萬變,即便他身上謀逆的冤屈被順利平反了,但以皇上對他這個太子的忌憚和不喜,他短時間之內依舊無法亮明身份,留在京城。
時間短倒是無妨,但時間長久的話,二皇子和六皇子又豈能眼看著大好的儲君之位空懸而不有所行動?
老師一旦知曉他還活著的消息,定然會一心擁護輔佐他,絕不會為其他皇子所惑。
但一向追隨老師,擁護太子的那些大臣們呢?又有幾人能夠秉持初心?
所以,他這次才會以身試毒。以自己的命來救下那些大人們的命。
當然,單是這個,可未必能夠攔得住想要改弦易轍另投他主的人。
但,多一層保險,這忠誠的期限終歸能多延長幾日不是?
一陣風過,蕭雲朔禁不住皺眉痛苦地咳嗽了片刻。
“殿下!”袁旭緊張地地道:“要不要再讓楚大人請了太醫來,為殿下把脈診治一番?那毒藥雖說有解藥,到底凶險,若是毒素不能完全排除體內……”
蕭雲朔擺了擺手,道:“無妨。在請太醫來,不免引人耳目,反而是節外生枝。我沒事……”
誰叫他在最忠誠支持他的老師麵前,都要玩弄這些權術心機,中點毒受點苦,也是活該報應。
想來自古帝王天子,都逃不脫城府深沉籠絡人心玩弄權柄的命運了。
若是她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害怕他?
雖然他和沈風荷從未提及日後等他恢複太子身份之後如何,但不知怎麼,他下意識地覺得,以她那樣率性自在的性子,隻怕不會喜歡爾虞我詐暗潮洶湧的朝堂深宮。
想到這些,蕭雲朔禁不住有些焦躁,他閉了下眼睛,強迫自己將這些莫須有的擔憂甩開。
“大理寺那邊審案子審的怎麼樣了?”蕭雲朔咳嗽稍稍停歇,輕聲問道。
這幾日都未曾見過楚銘。
因為大理寺牢獄中,謝大人等被投毒一事,由他和大理寺卿周大人一起親自審訊。
“啟稟殿下,那下毒的獄卒剛要招供,便被人毒死,不過,許是那獄卒早就猜到自己可能會遭到毒手,因此,他事先在自己衣服夾層了塞了自白書,書上將是晉王蕭雲啟和丞相沈世安暗令他下毒毒殺謝太傅等大人之罪證,都一一具陳。”
蕭雲朔聞言,唇間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諷的笑。
這自白書,究竟是真的出自那獄卒之手,亦或是有人故意假造的,隻怕也將成為無頭公案,永遠查不清楚了。
袁旭繼續說道:“周大人當即便派人去丞相府傳沈相問話。隻不過,沈相一口咬定是周大人為了洗脫自己的罪責,這才肆意汙蔑與他和晉王殿下。周大人沒有別的證據,一時之間也奈何沈相不得……”
蕭雲朔點了點頭。
這也在意料之內。
大理寺中下毒之事,隻不過是一個導火索。
蕭雲啟和沈世安狗急跳牆指使人下毒,這樣大的把柄,二皇子和六皇子一黨又怎會坐視不理,不好好把握?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老師和其他替太子請命的大臣們再身先士卒。
自然會有人狗咬狗,順便促成平反太子一事。
既然是狗咬狗,自然是你來我往,總不能讓一方乖乖被咬吧?
“殿下?咱們這些年,倒是也收集了不少關於晉王和沈相勾結貪贓枉法的證據,是否要交由楚銘公布出來,這樣,晉王和沈相便是再厲害,隻怕也絕沒有狡辯的餘地了。”
蕭雲朔搖了搖頭,道:“楚銘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