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片刻,朗聲道:“曲文敏,你口口聲聲說什麼絕不會對不起大小姐,今日你若點燃了那庫房中的火藥,或者讓你的大小姐和你一起死,這樣,不僅不是對不起她,反而是天底下傷她最深的人了吧!”
曲文敏聽了沈風荷的話,眼底閃過激烈的掙紮,接著,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開口道:“那要我怎麼辦?我活著得不到她,難道死了……也不能讓我得到她麼!”
語氣中極盡悲涼絕望。
他仿佛是有些泄氣,動作有一瞬的凝滯,不似先前戒備。
蕭雲朔瞅準時機,手中暗器疾射而出!
‘噗噗’兩聲,暗器釘入了血肉之中,然而,卻並不是曲文敏的身上,而是曲文敏的一個手下胸口。
那手下霎時間口吐一口鮮血,他艱難地回頭看向曲文敏,道:“將軍!你……咳咳……你快走!這裏……我們拖著……”
不知何時,一隊原本被駱炎帶領的神火營用火器壓製住的曲文敏的人,因為此刻在庫房前不能開槍走火,因此他們便趁亂逃脫了壓製,此時都衝過來擋在了曲文敏的麵前。
曲文敏另外一個手下也說道:“將軍!我們這些兄弟的命,都是將軍救回來的,今日便是為了將軍死了,也是甘願!求將軍快走!”
“他們都以為將軍籌謀帶兵南下是狼子野心,為了做那勞什子的皇帝,隻有咱們知道,將軍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大小姐,現在事情依然如此,將軍便帶著大小姐逃走,遠走高飛,過一輩子吧!”
曲文敏望著這些在他眾叛親離之時,卻肯為自己犧牲性命的兄弟,一陣哽咽。
他看了一眼懷中的秦夢月,一咬牙,突然施展輕功朝著山穀外掠去!
“曲文敏,你放開我母後!”蕭雲朔冷聲斥道,立刻施展輕功就要追過去,然而曲文敏的人此時卻射出了漫天的箭矢,不少朝著沈風荷和蕭雲昊射去。
蕭雲朔隻好臨時收住身法,用劍一一打落了那些箭矢之後,這才再次去追趕。
曲文敏帶著秦夢月很快離開山穀,朝著一條隱秘出山的路而去。
這條路一邊是山壁,一邊是險象環生的陡崖,因為太險,所以人跡罕至——也因此,是最好的逃亡路線。
“大小姐,隻要咱們出了山,就可以遠走高飛了!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隻要能和大小姐在一起,粗茶淡飯,平凡地過一生,我也甘之如飴……”曲文敏一邊快速地行進,一邊低聲溫柔地說道。
秦夢月卻在這時低聲道:“曲文敏,你再不放下我,我就立刻咬舌自盡!”
曲文敏聞言,隻得停了下來。
“大小姐,你……你就那麼討厭我麼?”
秦夢月忿恨地瞪著他,道:“你殺我父兄侄子,我的至親在那一戰幾乎全數殤歿,你還問我那麼討厭你?”
曲文敏陰鬱憤怒地道:“那都是他們自找的!”
秦夢月憤怒到了極點。
她不懂,她父兄一力提拔培養曲文敏,曲文敏能有今日,若非一開始她父兄慧眼識人,否則,他一個邊地父母雙亡流離失所的小乞丐,又怎會成為今日的大將軍?
然而他恩將仇報殺了她父兄侄兒,卻還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自找的?
曲文敏仿佛看出秦夢月的想法,有些蒼涼地問道:“大小姐不懂,秦家對我有恩,為何我卻說他們是自找的?這一切……都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秦夢月不語,隻是仇恨地瞅著她,渾身都因為憤怒和悲痛而微微顫抖。
曲文敏慘然一笑,隻好自己說了下去:
“二十年前,我跟著將軍第一次進入京城,第一次看到那等繁華盛景一派富足美滿的景象,後來,將軍又帶我去了秦府。秦府那樣大的宅子,足足占了半條街,我還從未見過那樣氣派的房子,吃過那樣精致的飯食。那時你才十六歲,一派天真爛漫,不顧後宅嬤嬤的管教偷偷跑到前廳來,看將軍從邊關帶回來的一眾兵蛋子們練武打樁嬉鬧。你頑皮爬上牆上頭,不小心從牆上摔下來,我恰巧撞見,趕忙跑過去,用背接住了你,你才沒有摔傷。你爬起來,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將懷中抱著的一隻燒雞分了我一半報答我,還囑咐我千萬不可以對人說出這件事來,說罷便小鹿一般跑走了,過了月門,臨消失的時候,你還回頭朝我嫣然一笑。那一瞬間,我就發誓,我這一輩子一定要出人頭地,做人上人,享榮華富貴,娶你為妻……這些,你都忘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