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這五個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眼前的場景,耳邊的人聲,十分真切。

江雲傾神情恍惚,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二十三歲這一年,嫁到宣武侯府陸家的第七年。

“雲傾,我在和你說話。”

陸老夫人再次出聲。

江雲傾回過神,打量著與壽堂正廳外麵,長廊上的五個孩子,都隻有七八歲的年紀,換了嶄新的衣服,站成一排,隻等著她挑選中了,過繼到她名下做她的嫡子。

陸老夫人見孫媳婦不說話,便勸道:“你七年無所出,且先在膝下養一個,興許喜氣來了,你親生的孩子也跟著來了,那也是皆大歡喜。”

江雲傾:“老夫人,老太爺去世的時候,世子說要守孝,一聲交代都沒有就搬去了陸家祖宅,一住就是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世子出孝期,他又奉命出征,在邊關一直待到現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莫說七年,便是十年我又怎麼生出孩子來!”

說出去隻怕旁人不信,嫁入宣武侯府到現在,她都沒和丈夫陸明軒圓房。

陸老夫人神色訕訕,轉頭看著正中間的那個孩子,笑道:“我看冬哥兒就很好,雲傾你覺得呢?”

江雲傾怪異地笑了:“這孩子確實很不錯!”

前一世她就是挑了冬哥兒,當嫡親的孩子養大,疼得如珠如寶。

這孩子也算爭氣,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很是光宗耀祖。

但她卻始終忘不了,自己是怎麼死的!

她為了冬哥兒殫精竭慮,才三十多的年紀,就纏綿病榻,坐都坐不起來了。

府裏為他操辦中舉喜宴的那天,她隻是想再見他一麵,他都不願意,還是下人去三催四請才來。

明知道這是見他的最後一麵了。

她還是一心想著勸醒他:“冬兒,你聽娘跟你說,那個丫鬟小萱她根本就——”

冬哥兒冷冷地打斷了她:“你知道不知道?她已經懷了我骨肉!”

江雲傾抬起頭才發現,養子目光之怨毒,她平生所罕見。養子竟然和她說:“你實在是惡毒!”

“我根本就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你!”

“實話告訴你,從小到大,我沒有一天不恨你!我早就恨不得你死!”

江雲傾怔住了。

她想不通,自己養大的孩子,怎麼會因為一個丫頭就恨她入骨。

江雲傾氣急了,實在顧不上細細講道理,隻能發著抖說:“冬哥兒,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始終是你母親,你不該這樣對我。”

“我母親?”

冬哥兒得意地大笑:“幸好,她才是我母親。”

“隻有她才會為我接小萱回來。”

她?她是誰——

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妹妹”,陸老夫人的遠房侄孫女。

據說身世卑微可憐,無依無靠,又一片孝心願意服侍老夫人,便將她千金小姐一樣養在侯府。

但終究是出身上不得台麵,惹人非議。

“雖是遠房表妹,她卻一直替我在祖母前麵盡孝。雲傾要不你就認了她做妹妹,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不好?”

丈夫都開了口,江雲傾哪裏有不答應的餘地?

那是陸明軒第一次擁她入懷,說動聽的情話:“雲傾,有你真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福氣。”又拿婦德來壓她,軟硬兼施,她便隻能求娘家將這女子記入江氏族譜,認做了親妹子。

可是最後呢?

她快死的時候,這女子就站在她丈夫的身邊,和她丈夫十指緊扣,如膠似漆。

她的丈夫還理所當然地說:“你占了主母之位二十年,該還給慶兒了。”

笑話!

以這女子的身份,配當侯府主母嗎!

床榻上都是她吐出來的血,鮮豔刺目。

她就那麼僵著身子,拚盡全力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聽見陸明軒溫柔地說:慶兒,我們走吧,宴席快要開始了。”

看見冬哥兒親昵地挽著那女子,道:“娘,這裏晦氣,別衝撞了兒子的喜宴。”

床榻上都是她吐出來的血,鮮豔刺目。

“我到死都在為養子考慮。”“竟還讓江氏清流世家為這種低賤的女子做保!”

“是我自己有眼無珠……”

怕是隻等她一死,這女子立刻風風光光從江家抬進侯門,入主嫡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