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鴛望著牆上的畫像出神，畫中女子碧鬟紅袖，低語淺笑，於萬紫千紅的襯托下獨占鼇春。望著那女子不知所以的萬種風情，程鴛嘴角扯出無奈，“爹爹和畫師當真是用心了。”
“姑娘！侯爺讓我來請您去正廳，宮裏內侍到了。”湘靈麵露難色，對於這個她從小就陪在身邊的姑娘的脾性，湘靈再清楚不過。
“昨兒不是才來過，怎得今兒又來？”
“姑娘，這種事奴婢怎好問呀，不過侯爺交代咱們將畫像帶了去，咱們還是緊著些，別讓內侍他們久等了。”
程鴛轉頭看向牆上畫像，神色黯淡垂下眼簾，終究還是來了。
程鴛隨湘靈緩緩來到廳前，見父親正襟危坐，一改往日不苟言笑與內侍親切交談。廳內花香襲人，茶台之上水氣氤氳，古色古香的陳設在廳外陽光的映射下顯得華貴不已。程鴛覺得恍惚，鼻子一酸。
這樣安靜美好的一幕恍如隔世，若是哥哥還在的話……
“鴛兒，不可無禮。還不過來拜見內侍大人。”程青榮聲如洪鍾，目光掃視程鴛絲毫沒有停滯，麵無表情轉身拿起茶杯呷茶。
程鴛驀然回過神，迅速眨了眨泛紅的雙眼，緩步走到內侍官麵前微微低頭，質樸的吊墜在額前劃過，舉手齊眉，水袖從高處滑落，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膚。
“小女程鴛拜見內侍大人。”她臉上似笑非笑，嘴角邊含著一絲幽怨。說話聲音極甜極清，叫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這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滿臉都是溫柔，滿身盡是秀氣。
“大小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內侍彎身作勢扶起程鴛，滿臉堆笑。“昨日到訪府上不曾有幸目睹大小姐風姿，今日一見果然儀靜體閑、秀麗端莊，侯爺真是好教養。”
程青榮笑道：“大人過獎。小女資質愚鈍，還承蒙大人不嫌棄。”
“哪裏，老奴今日奉陛下旨意，將大小姐的畫像帶入宮中。想必恭北侯已準備妥當，老奴就不過多叨擾，現下即刻返回宮中複命。”
“大人慢走。”
“留步，留步。”
送走內侍，程鴛仿佛察覺到程青榮心情不錯，恭敬道：“昨日母親曾叫女兒今日去她房裏用午膳，爹爹可有意願隨女兒一同過去？”
程青榮望著內官身影消失的方向，笑紋堆砌，語調也平和了許多，與方才麵見內官時的樣子截然相反，故拍了拍程鴛肩膀道：“好啊，好。走著，走著。”連日來的顧慮煙消雲散，自然是要多親近親近這個女兒。
程鴛母親為侯府妾室，因家道中落又與世無爭連帶著程鴛一起受冷落。她自小見慣了侯府深宅的人情冷暖，所以對於父親的忽視和冷漠內心並翻不起多少波瀾。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起碼母親尚在，府裏見風使舵仗勢欺人的風氣隨處可見。程鴛雖不屑計較，可為了母親，有時也不得不巧用心智留住父親。
王浮芝對於程青榮的突然降臨顯得格外欣喜，使得她一舉一動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逾矩和不妥，卻也沉醉其中。她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裏，看來約莫四十歲年紀，除了一頭黑發之外，全身雪白，麵容秀美絕俗。隻見她抿著嘴，笑吟吟的斜眼看著程青榮，嘴角邊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嫵媚。而程鴛，就似和她一個模子刻出來般，不過較王浮芝多了幾分英氣，不可逼視。
“今日廚房進了一道肉蓯蓉燉羊肉，侯爺案牘勞形，該多注意身體，妾老早就準備著，侯爺今兒多進些。”王浮芝起身拿起碗器小心翼翼盛好菜端到程青榮眼前，眼裏盡是溫柔與傾慕。
程青榮笑著點點頭，“這菜烹製方法繁瑣，能在一頓飯上下這麼大的功夫，真是難為你了。”
“妾的一飲一食皆是侯爺所賜，不能不多用心。”
程鴛在旁默不作聲，母親對父親的用心她從小看在眼裏，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明白什麼是鏡花水月，真心難遇真心，她不想像母親一樣為了男人失了自己。
聽了王浮芝的話後程青榮顯得更欣慰了些，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這也正是我舍不得你們母女的地方，鴛兒自小長在你身邊，最是像你溫婉和順。想必日後進了宮定能討得未來太子的歡心。至此我們程家也算得上後繼有人，我也有顏麵對程家列祖列宗了。”
王浮芝猛地抬頭怔住。
“侯爺，鴛兒的畫像已被送進宮裏了嗎？”
王浮芝一直以為時日還長，且送誰進宮可能還會有商量的餘地。皇城一入深似海，旦夕禍福隻能靠程鴛自己，若真是遇到什麼家門無望的事情，她的這位父親，是不可能為了為她拚盡全力的。
“嗯。”程青榮舉起酒盅一飲而盡，“鴛兒長大了，我程家滿門榮耀就隻能扛在她的肩上。哎……若不是英兒早逝，我又何嚐願意把自己的女兒送進那是非不斷之地。如今陛下顧全我程家宣此旨意，該感恩戴德，能進宮伺候也是鴛兒的造化。”
王浮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卻被程上榮一番話堵的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