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很安靜，隻有發動機的聲音。乘客們神色麻木，雙眼空茫，沒有人講話或者談笑，像是一具具失了靈魂的木偶。
霍娉婷扶著拉手，將隨身的手包拎在身前。前後車窗都開著，車裏溫度也不高，她卻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著，越往前行，憋悶的感覺越重。擴音器裏帶著雜音，夾雜在報站的提示音裏，沙沙作響，像是誰在竊竊私語。
那聲音從無到有，開始時斷斷續續，慢慢發展成一刻不停，吵得霍娉婷腦袋發脹，眼前犯暈。
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嚴重。
公交車再一次到站時，霍娉婷再也呆不下去，趕緊擠到後門邊，搶在關門前跳下車。
她下車以後，那輛公交車沒有立即開走，反而在原地停下來。原本關到一半的車門重新敞開，車廂裏的乘客神色木然，任憑公交車停留，沒有一個人出聲催促。
霍娉婷扶著膝蓋歇了一會兒，吹過風以後，腦袋漸漸清醒。她看了看公交站牌，離小區還差五站距離，然後她一回頭，見剛才那輛公交還停在原地，嚇得渾身一抖，害怕地往後退出兩步。
車廂裏的乘客們轉過腦袋，齊齊用無神的眼睛盯住她。
霍娉婷腳底開始發軟。
她不敢接觸乘客們的眼神，也不敢出聲尖叫，用力咬著嘴唇，克製著心頭的恐懼，繼續往後退。害怕驚動別的東西，她所有的動作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一直退到公交站台的邊沿。她沒有注意到腳下，即將跨出公交站台時，忽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趕緊站回公交站台上，重新穩住身子。恰在此時，一輛SUV擦著公交站台的邊沿直衝過去，帶起的勁風刮得她臉頰生疼。
霍娉婷眼皮一抖，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更快了。
她甚至不敢確認SUV的去向，悄悄瞄一眼仍然靜止不動的公交車，用力握了握拳，邁下公交站台，用最快的速度穿過人行道，站到另一側的街邊。
不過一刹那的工夫，安靜到詭異的公交車突然恢複活力，乘客木然的眼睛先後有了神采，開始走來走去，大聲吵吵囔囔。有人奇怪這是哪裏，有人質疑為什麼停車，有人拍著椅背催促司機開車。
霍娉婷鬆了口氣，渾身發軟，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年輕男子從她身邊經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霍娉婷心有餘悸，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沒有搭理他。
年輕男子走出去大老遠，回頭又看她一眼，見她仍然坐在地上，猶豫片刻，折身返回她身邊，彎下腰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周青修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曾這樣問她。
霍娉婷想起那道幹淨清爽的身影，忍不住眼底泛酸，咬著唇搖搖頭，握住他遞過來的手掌，借力站起來。
她忘了一件事：剛才嚇壞她的東西，離了那輛公交車，眼下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