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 / 3)

2014年,敘利亞。

“據報道,聯軍空襲了當地的一座村子,造成了....”閆宋還沒說念完,一顆炮彈徑直從她身邊墜下,她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震出很遠,嗆了一嗓子濃煙,手中的報紙更是被震得稀碎,留在她手裏時隻剩下了一個角。同行的經驗豐富的老記者一把將她拉走,閆宋條件反射的搖了搖頭,有點疼,但是還可以忍受。

加上今天,閆宋已經在這地方待了兩個星期了。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

同事遞過來一個麵包,但她吃不下去。嗓子幹的生疼,嘴唇也裂開了好幾處口子,但是沒有水,最近的村莊離他們至少四十公裏開外。

風甚至都裹挾著粗糲的土塊,一下又一下劃著人們的衣服,頭發甚至於是裸露在外麵的皮膚,像是要在每一個人身上留下獨屬於這裏的特殊印記。

他們跟著當地的難民一起住進了難民營,還要等到天黑,才會有駐兵來接他們。

閆宋是一個實習戰地記者,兩周前她自告奮勇的跟隊來到敘利亞。在這之前,她隻知道這裏幾乎每天都在打仗,但沒有想到條件會這麼艱苦,每天報道的任務繁重,而且每晚的空襲讓大家身心俱疲。

閆宋來這裏之前已經做好了環境很艱苦的思想準備,但還是一下車就被現場的環境驚住了,沒有幹淨的水源不說,這裏的人連最基本的人身安全問題都難以保障。街上時常有持槍械出沒的歹徒,在周邊的店子裏搶東西,尖叫聲混亂聲不絕於耳。她甚至親眼看到了一個母親為了保護孩子被罪犯一槍斃命。孩子還小,坐在地上拉著媽媽不撒手,但是沒有人管,甚至都無人在意,屍體就隨意的橫在街頭。人們都在慶祝劫後餘生,但對於死亡這件事,似乎表現的比誰都淡漠。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閆宋倚在牆角迷糊的有些發暈,她的手腕在白天的空襲中被炸傷,此刻灼燒感正席卷全身。

當天徹底黑盡的時候,一輛車打著光朝難民營駛來,帶頭的人穿著作戰服,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這些人露出來的臉上還帶著傷,正流著血,和舊傷添在一起,變得格外狼狽。他們分發著食物和水,食物還好,隻是水卻是稀缺資源。

那個帶頭的人環視了一圈,發現了縮在牆邊一角的閆宋還有她的手腕,血肉連成一片,昏暗的燈光下格外瘮人。他快步走到她麵前,蹲下來給她檢查傷口,並將藥箱裏的紗布拿出來給她包紮。

閆宋被著突如其來的疼痛驚醒,皺著眉頭不悅的看著麵前蹲著的人。那人絲毫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直到用紗布的末端係了一個蝴蝶結。

“閆宋。”他喊她的名字依舊格外好聽。

“顧朝雲。”她低下頭反複看著那隻蝴蝶結,手法很拙劣,但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看。

士兵們將當地的難民分批帶走,把他們送到了大使館。

路途顛簸,她被晃得有些難受。

“拿著喝。”和她同坐在一旁的顧朝雲遞給了她一瓶水。

她並沒有推脫,接過來輕啄了一口。

“你怎麼會來這兒?”顧朝雲靠在一邊,側過臉看身邊因為空襲搞的灰頭土臉的她,還有手腕處滲著血的傷口。

“公司需要五名外派記者,我就來了。”她回答的漫不經心,沒有把自己其實有好幾次險些被炸死的事情告訴他,倒像是有幾分賭氣。

他倏地就笑了,潔白的牙齒晃了她的眼睛。“你啊,還是愛耍小孩子脾氣。”

同車的人都睡著了,他的語氣很輕,又很好聽,就像是在說給她一個人聽。

“那你呢?為什麼會來這兒?”她垂著頭盯著那隻蝴蝶結,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這裏在招募誌願兵。”淡淡的,就這麼一句解釋。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他問。

“你呢?你打算什麼什麼時候走?”

“閆宋!”他低吼,“這裏很危險,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她也來了氣,一下子就把蝴蝶結拽開了,“顧朝雲,這是我的工作,再者說,我們倆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他一怔,默默的將她的手拉過來把蝴蝶結重新係好,“鬆鬆,別鬧了,一會兒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給你上點藥,會有人來接你們回國,至於我,很快也能回去了。”

車子開到了大使館旁邊的基地,那裏有大量的中國軍人把守。顧朝雲把閆宋扶下了車,帶到了自己住的宿舍,找來幹淨的紗布和酒精,給她換藥。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兒。”他往她嘴裏塞了塊東西,黑乎乎的。

她擰著眉,不滿的看著他。

“巧克力!”她驚呼,“這個地方怎麼會有巧克力!”

“你從小就喜歡吃巧克力,生氣的時候會吃,開心的時候會吃,受傷委屈的時候也會吃。所以我怕你不舒服,就去隊友那裏換了幾塊給你,怕你疼。”

她鼻子一酸,混雜著這些天受到的驚嚇和委屈,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