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來給秦安送藥,少年喝完便一直咳血,本就蒼白的臉咳完更如白紙一般,溫俞焦灼地在旁邊一直幫忙擦拭血跡,老婦人也嚇一跳,忙讓墨凝帶他去看病。
墨凝被吵醒後恨不得立馬將人殺了,拋到野外,奈何老婦人生性善良,不可能當著人家的麵做些暴力的事。
想著這落腳地也歇有兩日了,該趕路了,於是嘴上應允著老婦人,邊拽著秦安往外走,少年的嘴角仍然沾著血,站也站不穩,被他拽得踉踉蹌蹌的。
老婦人哪裏能看得上墨凝那重手重腳的樣子,忙製止他:“哎呦,真是冒冒失失的,這小妖都快被你拽昏過去啦!要攙扶住,實在不行背著也得背到隔壁村楊老那去,真是罪過啊罪過,早知道就不熬那些個草藥了。”她說著說著就哭上了,見她傷心自責,溫俞緊著開口道:“婆婆,讓我背著他,您別太擔心,我們待會就送人到那去,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說著要將秦安背起來。
秦安仍有意識,他極其排斥溫俞的接觸,一直推開溫俞,不住後退:“別……碰我……”
溫俞為難:“這……你自己走得動嗎?”
秦安反手揪著墨凝的衣袖,穩住身形方道:“我可以……咳咳……”
墨凝太陽穴跳了跳,見老婦人還在落淚,勉強沒將他甩開。
他抬腳要開門,老婦人又是哎呦哎呦地叫,哭喊著:“可憐的孩子”,隻見秦安新換的衣裳上又被血色染盡,咳出來的血止都止不住,他一直虛捂著嘴,生怕咳太厲害,將血沾到旁人,老婦人扶他一下就沾了半手血,頓時衝墨凝哭喊起來,“你快些背著他啊,這小妖到底怎麼病成這樣啊?罪過罪過啊……”
墨凝見自己的衣袖上也染上了血汙,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差,他臭著臉將人背起來,少年輕的幾乎沒什麼重量,被他背起來時有些受驚,卻沒有掙紮多久就抓緊了他的衣服。
墨凝抬腳就走,疾步穩走著離開了老婦人的家,他走得很快,秦安耳邊的風聲略大,他眯起眼,盯著麵前人的後腦勺。
其實這疼也不是忍不了,他隻是突然間被背著,心裏不可避免產生彌留之意,他幾不可聞地將臉埋在墨凝肩頸上,淡淡地歎口氣,唇貼著他的衣領,輕輕說了幾個口型。
生怕他聽到,又忍不住想講。
“墨爺,等等我!等等我!”溫俞早已熟悉他的腳程,可跟了許久也力不從心起來。
墨凝似乎覺出肩上的人將唇碰在了他衣服上,那雙毛茸茸的兔耳也時不時擦過他的脖頸,他回頭看了眼距離。
到差不多已經走了兩裏路時,墨凝猛地停下來了,將人放下來了,或者說,摔下來。秦安緊抿著唇,明顯被摔疼了,瞳孔已有些渙散無法集中。
墨凝環著手盯著秦安,頭朝一個方向點了點:“你可以滾了。”
溫俞趕過來就聽到他如此說道,頓時訝然:“不是答應婆婆要將他送去那個……”
墨凝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非親非故,讓他自個兒去吧。”
他目前沒有任何理由留著個半死不活的廢物在身邊。
還沒兩步就覺衣擺被扯,他回頭一看,秦安半撐起身來,明明已經病入膏肓,枯骨般的手卻還是死死抓著墨凝的衣擺,他喘不過氣來,緩了一會才道:“我……我想跟著你。”
墨凝使了點力,麵無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一言不發地繼續抬腳走了。
秦安急得想拉他,腳一軟摔回地上,他焦急的抓住唯一一個能利用的點道:“……咳咳,它會回來找我的,他會回來的……”
他的嗓子像被風灌滿了,幹澀發癢,聲音啞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清楚沒,他隻能一直重複,一心想留住墨凝。
墨凝耳力極佳,他自然聽清了他的話,可他現在對於鳳凰並不熱衷了,思來想去還是回頭去,盯著地上的人,哼笑道:“不是我的,要來也無用,你等著它回來救你好了。”想到他剛才將血濺到自己身上,忍了忍才沒上前將人踩兩腳。
“你不能這樣丟下我……”
秦安手扒著地,已經分不清手上的血是摔的還是從口中沾到的,他想站起來,卻渾身無力,溫俞見他這樣想要扶起他,可秦安被他一碰就縮成一團,拒絕他的碰觸,眼見墨凝越走越遠,他無法,隻能跟上無情的貓妖往城門趕,徒留秦安一個人在荒草叢生的野路旁。
秦安看著遠去的人,無法起身,風灌進胸腔裏,發脹發疼,他蜷縮在地上,卻毫不在意此時的狼狽不堪,嗓子疼痛,最後也隻能用氣音說出未敢出口的話:“……我好想你。”
落葉歸根,樹枝已經少有樹葉,渺小的聲音隻被呼嘯風卷著,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