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瀟瀟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細細去聽那婦人和周圍人的爭吵,同時也留意著附近孩童的哭鬧聲,終於從每一句的開頭得到了一個高頻的三字詞語。
根據慣用的語法和合理推測,這個詞極有可能是孩子的小名加上媽/娘的組合。
許瀟瀟試探性地開口叫了一聲那個三字詞的最後一個字,那婦人果然有了反應——看來這個字在他們語言係統中代表媽媽、娘親的意思。
許瀟瀟有點羞愧,在之前看過的小說情節中,凶狠狡詐的魔族在麵臨被人類殺死的絕境時會口吐人言對人類哭喊媽媽,以此博得母性的憐愛。
如今的自己跟奪舍的魔物也沒什麼區別,不僅搶占了這具身體,還要利用她的母親來求生。她心裏為自己的行為不齒,可人的求生本能讓她必須這麼做。
她不想死。
她帶著哭腔繼續喊了一聲,婦人轉過身來走到她身邊,含淚輕聲說了些什麼,然後俯下身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同時開始高聲呼喊同一組詞句。
緊接著,混亂的場麵登場了新的角色。一個身材稍顯健壯的中年男人聞聲手持砍刀衝進人群,剛剛還驚恐憤怒的眾人立刻識相地開辟出一條道。
當見到衣衫濕透眼神朦朧的許瀟瀟和滿臉是淚的婦人,他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落到地上。
婦人見狀上前拾起刀緊緊握在手中,從她懷中接過瀟瀟背起來。二人簡短交流了兩句後,男人起身走在前方,婦人持刀緊隨其後,三人就這樣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了喧鬧中心。
被男人背在身上的許瀟瀟不敢放鬆警惕。
這不過是從一個戰場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戰場,這番駕勢可能是要回家或者去醫館之類的地方,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這對夫婦呢?
於是,就著腦袋上傷口的餘痛,許瀟瀟果斷選擇裝暈。待夫婦回到家中的小院、將許瀟瀟放在草席上後,不論他們如何呼喊,她沒有再給出一點反應。
在接下來的兩天中,白天裏夫婦會來給她喂些流食。
由於她隻能閉著眼,僅能根據聲音判斷這戶人家還有一個口齒還不清晰、咿呀學語的男娃娃。
夜間她則努力的從他們的交流中篩選、分類詞彙來理解學習,勤奮程度不亞於高考衝刺。
想當年自己六級都是裸考,現下真真是為了學會這門求生的外語拚命。幸運的是自己居然理解得非常迅速,就像是學完C語言後能對python的編譯語言類比貫通那種熟悉。除了回憶詞組時頭痛這項不適,短短兩天她就已經大概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語句。
但新的問題馬上就出現了:那點流食喂給昏迷的病人吃可能還好,可對於她一個隻是撞到了腦袋、身體還算正常的大活人而言絕對不夠。這戶人家的家境並不好,流食中隻有菜汁的味道,甚至沒有鹹味。她每晚肚子都餓得直叫。
許瀟瀟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了,否則他們遲早發現自己這不爭氣的肚子白天咕咕叫得很響。於是在一天早晨婦人給她喂飯,她終於“悠悠轉醒”。
“娘,喝水。”
許瀟瀟撐著手從床上坐起來,她現在是真的餓得沒力氣,旁人見了也隻當她是真虛弱。
婦人愣了愣,連忙上前倒了一杯水遞到她嘴邊,見瀟瀟小口喝著水,她等不及連忙發問。
許瀟瀟從這些話中勉強判斷出是詢問情況的語句,她用手指了指腦袋,不斷地搖頭:“好疼,娘,我疼。”
婦人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麵帶猶豫看了她好一會。但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把許瀟瀟扶好坐起來後什麼也沒再追問。
這時,那個隻聽過聲音的娃娃進了屋,跌跌撞撞地奔向她躺的那張破破爛爛木板床,髒兮兮的手裏緊緊地攥著什麼。
他亮晶晶的眼睛一見到許瀟瀟就笑成了一道月牙彎彎,手舞足蹈地在她麵前咿呀咿呀著。見瀟瀟沒搭理他,小嘴立刻抿成一條線,委屈巴巴地把手裏攥著的物什遞了過來,討好般地看向她。
那是一個雞蛋。
已經被啃了幾口,由於被攥了太久,蛋黃都糊在了蛋清上,他的手上也有不少。見狀,許瀟瀟鄙夷地想要扭過頭去,但是轉念又想到:昏迷的病號也吃不上一個蛋,這個小男娃想必是家中的心頭肉,自己則是家中飽受欺淩的扶弟魔......
正如許瀟瀟所料,婦人——也應該是她現在的媽,一見小娃準備交出手裏的雞蛋,立刻驚慌地把他抱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