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會(1 / 2)

蒼乾古陸,玄律王朝,龍武三十二年,煌州府衙。

“刺史大人,小女今日叨擾,還望恕罪。”

“哈哈,溫小姐說笑了,我們沈府永遠對溫小姐敞開。”

飛簷鬥拱的府衙裏,玄黑木椅上,身著青袍,腰懸銀魚的中年人撫著自己拖得老長的胡須,笑得像朵菊花。

煌州刺史沈滄溟,正四品上官職,百姓的“沈青天”,高官的“肉中刺”,雖世襲了沈氏一脈從前朝就開始積累的萬貫家財,但卻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潔,雖不曾散盡家財救天下蒼生,但也不曾收取了一文錢的賄賂苛稅,成了不少官員的心頭大患。

沈滄溟的案幾前,端坐著一女子,尋常的辭藻在這女子麵前似是完全失去了色彩。

女子一身烈焰似的紅袍,金絲穿插在昂貴的獸皮腰帶之上,裹著盈盈一握的柳環楚腰,素手之上套有漆黑的蠶絲手套,滿頭流瀑般的長發紮成颯爽的馬尾,特立獨行地插著金色鏃頭用作頭飾,從額上到發尾,一縷赤紅的發絲一路延伸,宛如漆黑夜空中劃過的飛火流星,亮眼而絢麗。

女子麵如白玉,光潔而驚豔,眉如細柳,唇若烈焰,暗紅的雙瞳掩在黑蝶般的長睫下,透著烈焰般的炙熱。雖是麵見一州的刺史,她依舊背著一把金色的大弓,漆黑的箭壺裏滿滿當當地插著羽箭,金弓上刻劃著複雜而神秘的紋路,英姿颯爽,清豔涼薄。

對於玄律王朝的年輕一代而言,溫清顏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豔名傳遍天下,威名更是傳遍天下,十四歲便步入魂引境,驚才絕豔,而今年方十六,早已晉升至初相境九重巔峰,聽說近日來甚至摸到了降魂境的門檻,修行進度遠超同齡的其他律者。

用玄律王朝老將軍的說法,“鳳棲梧枝,百鳥來朝”,溫清顏十二歲時引畢方之魂入體,得畢方相,自幼得其父天策上將溫長虹的指導,一把金弓使得出神入化,百步穿楊。

服下一口溫茶,溫清顏“啪嗒”一聲將茶杯倒扣在桌麵上,讓沈滄溟那拿著茶壺懸在半空的手顯得極其尷尬。咳了兩聲,沈滄溟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茶壺,順勢撫了撫自己的胡須,開口了。

“溫小姐來得突然,也沒備些好茶,不知如此急切地前來,所為何事?”

“那我直說了,“溫清顏撫著杯底,紫砂的粗糙表麵擦過指尖,上翹的眼角透著鋒利,“我想見見令郎。”

“這……這不太合適吧?犬子和溫小姐是訂過婚的,按照傳統,你們成婚前是不能見麵的……”

溫清顏提出的要求讓沈滄溟的胡子抖了半天,溫清顏的要求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哪有將成親的女子要見未來夫婿的?但溫清顏背後是那出了名的女兒奴溫長虹,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刺史,若是天策上將怪罪起來,他可承受不了那可怕的後果。

“爺爺在我還小時便給我訂了婚,如今已過十六年,我已至及笄之年,連自己待嫁之人都未曾謀麵,又如何能放心將自己的下半生交給一個陌生人?”溫清顏一對羽玉黛眉微微皺起,素手用力地捏在桌角,“若沈刺史不肯退讓,我隻能解除婚約了。您應該知道,家父很是有些遷就於我,況且家父對令郎也很……”

眼見沈滄溟麵色不好看,溫清顏笑了笑,銳利的眉眼霎時變得明媚柔和,宛如三月桃花。

“令郎文才我早有耳聞,一言折服呂秀才的典故京城男女無人不曉,有好事之人將其所作之詩編成冊子,賺得盆滿缽滿,雖說盡是些淫詞靡曲……但我對令郎也不無欽佩之意,煩請沈刺史通融。”

“這……”

沈滄溟著實是被溫清顏這葷素搭配的威脅給折服,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話來,最終長歎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決心似的,手指拭去了杯沿的茶水,站起了身。

“犬子正在西廂房裏,既是溫小姐想看,那我便帶溫小姐前去看看吧……”

“多謝沈伯伯。”

二人一前一後,穿過雕梁畫棟的外院,兩人到了寬闊的內院,兩棵高大楓樹的中間,西廂房厚重的木門緊緊地關著,蕭索而淒冷,死氣沉沉。

“延兒,來客人了。”

門內沒有傳來回應。

“延兒他……唉,溫小姐自己進去吧。”

沈滄溟搖了搖頭,後退了幾步,轉過身去,挺拔的身子仿佛在此刻一點點衰老。溫清顏沒有看到沈滄溟臉上的沉默,心裏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沈府少爺越發地好奇。

外界傳聞,沈延原本常年流連於風月之所,隻找彈琴唱作的清倌兒,那些個身子骨香豔嬌軟、十八般技藝樣樣精通的紅倌兒,就算是嗲著聲音貼上來,他也不為所動,留詩一首,逗得那些個紅倌兒喜笑顏開,旋即鑽入那清倌兒的琴房中。

最為出名的是,當年豔絕一方的花魁魚熙蕊點著名要沈延與其見麵,沈延依舊不為所動。那魚熙蕊如今已至京城,無數人為其一擲千金,甚至那吏部尚書的三少爺願娶她為妻,贖她淨身,她仍是婉言拒絕,至今都還在那紅袖苑中。到底是何等的詩才,才能被傳得如此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