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內。
燭火搖曳,紅綢旖旎,窗上貼著沾金瀝粉的雙喜字。
喜被是龍鳳呈祥,枕頭上則是陳虞閨中親手繡的鴛鴦戲水。
她身穿大紅繡錦的嫁衣端坐著,饒是蓋頭未掀也能從身姿看出其端莊大氣。
鄭成威進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新郎官兒來啦!”喜婆笑眯眯地,準備開始伺候新人掀蓋頭,喝合巹酒。
“不忙。”鄭成威站在門口,遙遙對陳虞說,“城郊駐軍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其中不乏親信。我答應過請他們喝喜酒,恐怕要先去一趟。”
這話陳虞早已料到。
上一世,陳虞坐在這裏嬌羞又期待,暗暗告誡自己今後要安於家宅,相夫教子,一心為將軍府打算。
陳虞自認盡心盡力,無論管理內宅還是應酬官家夫人們都從無懈怠。
可到頭來,從未與她圓過房的鄭成威,卻要以七出之無子、不順父母等欲加之罪休棄她。
於女子來說,這不僅會聲名盡毀,還會害整個陳氏一族蒙羞。
陳虞走投無路,含淚寫下罪己書,自縊而亡。
停靈三日,不知為何她竟仍有魂識,卻見鄭成威不但沒有絲毫悲戚,反而溫柔繾綣地撫著他“表妹”的小腹溫聲體貼。
“你懷著身孕,莫要去靈堂附近,以免沾了晦氣。”
“陳虞終於死了,將來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我們的孩子會繼承整個將軍府。”
“早知這一日我會如此痛快,就該早些休了她。”
“……”
那一刻,先前所受的滔天委屈終於真相大白。
鄭成威逼死她,隻為空出正妻之位,讓心上人名正言順為他誕下嫡子!
恐怕這白布扯下沒幾日,便要尋個法子換上紅綢,喜氣洋洋接納新婦了。
罪己書?!
可笑!可笑!
魂消魄散之際,陳虞心火中燒,恨不得殺了這對奸夫淫婦!
可待意識重回,她卻發現自己再次坐在了花轎上,外頭鑼鼓喧天。
為了陳家世代清譽和族中姑娘們,陳虞萬不能為悔婚大鬧一場,隻得安分拜堂。
微微抬頭,透過紅簾,仿佛還能看到自己的屍身仍懸於房梁之上。
陳虞收回思緒,淡淡地說:“大丈夫,忠義當先。妾身明白的,將軍盡管去罷。”
她聲音溫婉,但無甚起伏,細聽起來有些清冷。
鄭成威沒料到能得她體諒,心中倒有一絲詫異,不過還是幹脆地轉身離去。
這洞房花燭夜,新郎官剛踏進喜房一步便轉頭就走,這叫什麼事兒!
喜婆表情僵了一瞬,旋即扯起笑來。
“少夫人知書達禮,將軍又鴻業遠圖,實乃天作之合。將軍府日後必定興旺發達,少夫人的福氣可在後頭呢!”
“多謝吉言。鄒嬤嬤。”
鄒嬤嬤是陳虞乳母,當下心領神會,從匣子裏抓了把銀瓜子給喜婆。
“也不知將軍何時才能回,便不勞您在喜房裏枯等著了,去外頭吃酒吧。”
喜婆樂嗬嗬捧著銀瓜子,帶著小丫鬟們告退。
“繪春念夏,替我更衣。”陳虞說著,不僅扯了蓋頭,還要將那鎏金點翠鑲寶鳳冠給卸下。
“小姐……”鄒嬤嬤欲出言阻止。
“放心,將軍今夜不會來的。”陳虞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