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三十三年。
祁晟今年五十有五,今年開春的時候他的身子已經不甚強健,到了秋冬身體狀況愈發日下,連床也起不來了。
太子祁瓊聰慧又得了多年的曆練,早就能夠獨當一麵,祁晟把政事全部交托給太子處理。
祁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沒幾日好活了。許是人在將死的時候總愛回憶過去發生的種種,祁晟也不例外。
他這一生過得肆意極了,從未受過任何委屈。
祁晟沒有兄弟,父皇隻有他一個兒子,祁晟自小受到的就是父皇全心全意的愛護,第一次握筆寫字,第一次騎馬射箭,第一次握劍習武,許許多多的第一次都是父皇親自手把手教他的。
父皇留給他的江山穩固又強大,而自小得父皇親自教誨的祁晟也會好好守護著大周的江山。
捫心自問,祁晟覺得自己還算一個不錯的皇帝,在位的這麼些年裏他知人善用,朝廷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他重文治,卻也不曾放鬆武力,兵強馬壯,讓本就強盛的周朝更上一層樓。
他有六個兒子,個個都讓他很滿意。最讓他滿意的當屬老五,這個孩子表麵看著吊兒郎當,實則十足十的聰慧,一點就透。
不過祁晟從未想過把皇位傳給他,這孩子身子太差,太醫說他本就壽數不長,若是當了太子,做了皇帝,祁晟恐他們父子兩個前後腳到地下去。除了擔心兒子早亡,祁晟也憂心皇位更迭過快不利於社稷穩固。
老五本人似乎也沒那個想法,他那玩世不恭的性子表明了他的態度,祁晟不由鬆了口氣,他就怕老五被他的身份架著鑽了牛角尖,所幸這孩子心思豁達看得開。
老二也沒這份心,他自小和德妃親近,不知道德妃怎麼會弄那麼多小玩意兒,許是耳濡目染,老二也搗鼓些小東西,迷上了在外頭做生意掙銀子,整日往宮外跑,一門心思想趕緊出宮建府。
其他幾個孩子倒是躍躍欲試,老大,老三,老四和老六都合適當帝王,可幾人其中,老四更出色。為了避免兄弟幾個爭鬥過於厲害,祁晟早早就立了老四為太子,掐滅了其他幾個兒子的心思。
老四的確能做一個好的帝王,可若是讓祁晟摸著自己的心,他也不敢說自己完全是不帶一點私心,在客觀公正下做出的選擇。他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偏心了。
祁晟喜歡瑾貴妃,見祁瓊的次數也多,那孩子小的時候祁晟就很喜歡他,聰慧又懂事。早之前,在祁瓊還很小的時候,祁晟為了抑製自己不自覺偏心,還曾經想著把兩歲多的祁瓊早早送去花萼園養著,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還是過了五歲才送去了花萼園。
偏心歸偏心,也是祁瓊能力足夠出眾,性子不苛刻,他當了皇帝,祁晟其他幾個兒子也不會很難過。
若祁瓊不如其他人,祁晟再如何喜歡瑾貴妃也不會拿江山社稷開玩笑。
“皇上,皇上,該喝藥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祁晟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神色溫柔的女人,這女人今年四十七,可瞧著也不見老,年輕時絕色,如今也好看,多年保養得當,膚色依舊白皙,臉上不見皺紋,眼尾處的幾條細紋帶著幾分歲月沉澱下的溫婉。
林清妍坐在床邊,接過宮女手中拿著的藥碗,一勺一勺給祁晟喂藥,喂完藥拿手帕給他擦了擦嘴角,又往他嘴裏麵塞了一塊酸酸甜甜的果蜜餞。
嘴裏的苦味很快被酸酸甜甜的滋味所驅散,祁晟不由笑道:“喝藥喝多了嘴裏都是苦味,吃點有滋有味的還挺好吃,再來一個。”
“沒有了,隻許吃一個。”
祁晟遺憾地含著嘴裏小小的蜜餞,隻得作罷。
“年輕的時候還裝模作樣,起碼做出個溫柔樣,現在可是一點都不裝了,瞧你這凶巴巴的樣子。”
“陛下如今才覺出來?晚了。”
祁晟笑了笑,“朕還記得第一次見愛妃的時候,愛妃讓朕印象深刻。”
他瞧著林清妍也笑了笑,“我那日可是好生打扮了一番,為的就是能讓皇上瞧見我。。”
“殿選的那日不是朕第一回。”祁晟雙眼微眯,回憶著第一回見到林清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