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七百四十九年,季在暗夏。
小葛村外的河岸旁,一少年渾身披著縞素,手裏抱著骨灰盒往河邊一路無聲走著。
身後啞漢奏出的陰樂回蕩在河岸兩側,空蕩蕩的河麵也隨樂聲泛起陣陣漣漪。
“爹,娘,孩兒不孝,來生再當牛做馬報答你們的恩情”
少年說完,將手中的骨灰盒纏上塵世石,隨後放在兩尺寬的木船上。往生燈點燃,小船無風自動,順著月光一路往前,漸漸地在水麵薄霧中消失了蹤影。
村裏老人說,小葛村近水,死去的人要放往生燈才能魂歸水閻羅,有重新投胎的機會。
“拿上,都拿上”
往生葬結束,陰樂停,少年身後的幾個村民開始收撿擺在地上的祭品,整隻的白皮花雞被撕得四分五裂,落入各家口袋之中。
少年叫顧平,從小生來命格有缺,路過的先生算過他會克自己親人,村裏人都讓顧老漢兩夫妻把孩子扔了。
老來得子的顧老漢不舍得,沒想到被先生說中,孩子越長大,夫妻二人的身體狀況越差,到了今年初直接臥病在床,沒多久便去世了。
看著身後這些一臉冷漠的村民,顧平感覺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覺。
眼前這些人突然變成了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妖魔,此刻正麵色詭異地啃食著地上自己父母的屍骸。
“不!”
顧平大喊一聲,周圍一切重歸平靜,所有人都冷漠地看著他,接著一個婦人啐了一口。
“喪門星,發什麼瘋呢!”
“不管他,晦氣”
顧平大口喘著氣,方才所見的那種感受確實真切無比,絕對不是自己臆想的,難道自己瘋了嘛。
身後響起樹枝被踩斷的聲響,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顧平嚇了一跳,回過頭隻看見一個鬥篷下麵沒有臉的人。
還沒等他從嚇壞了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對方緩緩開口道:“跟我走吧,留在這,他們遲早會害死你的”
顧平回過神來,發現對方蒙了一張黑色麵罩,隻能看見一對眼睛,因此方才好像無麵人一樣。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顧平謹慎地後退,打量著這個奇怪的人。
鬥篷人穿著一身奇怪的道袍,身上掛著佛珠,左手纏著繃帶,右手拿了一把禪杖,身後還跟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我們見過,在你很小的時候,那會你爹娘不願意讓我帶走你,我勸過他們”
“我的命格是你算的?”
“我算的”
聽到道人說的,顧平眼眶裏滲出淚珠,強忍住鼻酸道:“先生,爹娘真是被我害死的嘛?”
“不怪你,怪它”
顧平順著道人手指看去,陰雲密布的天空中開始有雷聲作響。
“孤命人,活不長的,跟我走或是留在這”
道人說完轉身牽著小女孩離去,顧平看著二人的背影,心裏麵不知道該作何抉擇。
道人身旁的小女孩回過頭看了一眼顧平,隻是這一眼,顧平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他當即衝了出去。
“先生,我跟你走!”
“好”
....
離開小葛村兩月有餘,顧平拜了道人做師傅,師傅沒有說自己的名諱也不準顧平他們問,隻是叫師傅便好。
師傅身旁之前的小女孩叫月茹,和顧平一樣也是孤命人,拜師在顧平之前。
盡管顧平不願意,但是在月茹三番五次強調下,顧平也隻能順著叫她兩聲師姐。
他們一行人順著山路一直走,師傅說要帶他們回觀裏修行,如今山下大亂,到處都不安生。
這兩個月間,顧平跟著師傅學字練武,雖然沒啥大的改變,但好在他悟性不錯,字認了不少,身體也比之前健碩了挺多。
“師傅,你每天晚上在我身上畫的這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