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烏雲壓頂,遮天蔽日,正午的天以似傍晚般黑,壓得人心頭沉沉。

原本華麗的宮殿此刻變得雜亂不堪,金銀衣物散落滿地,宮殿內並未放置碳火,冷的出奇,一個穿著粉色宮裝的小宮女小心翼翼的撿起地上散落的珠花釵子,見坐在高座上的人並未出聲,又大膽的撿了幾顆珍珠。

小宮女正想多撿一些時,忽聽宮牆外傳來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她一愣,起身就向後殿跑。

“咯吱——”

宮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禦前的大太監康福祿帶著一眾小太監走了進來,停在殿前,低頭、彎腰,麵上含笑:“給貴妃娘娘請安。”

徐歲寧端坐在高座之上,穿著冊封貴妃的禮服,見到來人,微微向前傾身,一頭珠翠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她死水般的眸中不見半點波瀾,隻盯著來人直直的看,片刻才開嗓說道:“大監,是你啊。”

枯燥幹啞的嗓音讓康福祿一愣,他垂下眸在心中輕輕的歎了口氣,隻一瞬便抬起眼眸,聲音不自覺的軟了下來,語氣中帶了幾分不忍和憐憫:“娘娘,聖上的旨意。”

說著,他轉身招了招手,身後三個端著托盤的小太監連忙走上前,分別放著白綾、毒酒和一把匕首。

“聖上口諭,定國公一家已經處置完畢,送娘娘下去團聚!”

“聖上仁慈,賜娘娘一個全屍!”

“仁慈?”徐歲寧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低聲喃喃道,片刻,絲毫不顧及形象的仰頭大笑,笑著笑著,兩行淚珠從眼角滑落。

她猛地低下頭看著康福祿:“你說他仁慈?”

因著他的“仁慈”她成了整個皇宮乃至大胤朝的笑話,因著他的“仁慈”她全家血親葬送了性命,因著他的“仁慈”她剛剛誕下的孩子被生生淹死,他真是好生仁慈啊!

徐歲寧高傲的仰著頭,看著下麵的一眾人,說道:“叫他來見我,否則本宮不會乖乖就死。”

康福祿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輕聲歎了口氣,勸道:“娘娘,您這是何必呢?”

何必呢?

徐歲寧苦笑一聲。

曾幾何時,她還是個單純善良的高門貴女,那時還是四皇子的賀旭峰為了她父親手中的兵權,不惜聯合她的叔嬸算計的她被山匪劫走、身敗名裂,最終他還大義凜然的站出來要娶她,說不在乎她的過去,隻為給她一個歸宿。

那時她還不知道真相,對賀旭峰的深情感動無比,甘願以側妃的身份在賀旭峰的後院輔佐多年,賀旭峰不好出麵做的肮髒事情她來做,不好解決的人她來解決。

先皇去世,她父親以兵力鎮壓,不顧外人的指責與謾罵輔佐賀旭峰登上皇位,她如願以償得了個貴妃的位分,在後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個中苦楚卻隻有自己知道,在外她是囂張跋扈、盛寵的貴妃娘娘,在內卻不過是賀旭峰身邊的一條狗。

她和她父親還能咬人時自然要好聲好氣的養著,一朝敵人除盡,帶有爪牙的狗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威脅。

狡兔死,走狗烹。

皇帝要殺人,自然會有人將刀子遞上來。

當初陷害她失身土匪的叔嬸再次站出來大義滅親,告發她的父親定國公謀反,上交定國公親筆書信作為證據。

賀旭峰大怒,下令搜查定國公府,果然在一間密室中搜查出大量的兵器,謀反之罪落定,定國公一家斬首東街菜市口,屍身掛城門三日以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