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說話的小校渾身鮮血,不像是逃兵,白達的麵色稍稍好看了一些,鬆口將前一名士卒放了下來,沉聲問道,“是城內的敵人麼?有多少人?莫非是牛渚軍的叛軍們?”
“不像……”那名小校的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神色,猶豫說道,“那人身穿我軍士卒衣甲……”
“什麼?那人?身穿我軍士卒衣甲?”白達越聽感覺越不對,皺眉問道,“敵軍究竟有多少人?”
小校聞言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一人……”
“一……一人?”白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他北城門的守兵盡管被抽走了大半,但是由於先前有近乎一萬六千的兵力把守,因此,就算被抽走了兵力,依然還剩下七八千之眾。除了大概兩千士卒駐守於城牆,四千士卒在城北附近駐防、防止被牛渚軍趁虛而入外,城門附近的士卒,至少也有千人上下。
然而這一千人左右的守兵,竟然敵不過對方區區一個人?
“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白達驚聲問道。
“是這樣的……”那小校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一副驚駭莫名地說道,“來人初至我北城門時,因為此人身上穿有我軍式樣的鎧甲,因此我等皆以為是哪個去角落方便解急的弟兄,倒也不曾太關注……然而沒想到,此人在接近吊橋輪索的時候,驟然發難,一下子就殺死了許多我軍的弟兄,旋即放下了吊橋。當時我等大急之下圍攻此人,卻不想,那人甚是厲害,單憑一己之力竟將我等殺退……”
“將你等殺退?——隻是一個人?卻能將你等殺退?”白達聞言冷汗淋漓,事到如今,想來他也已意識到那人絕非尋常人物,必定是周軍方某個極厲害的角色,畢竟六神將之天樞神將枯羊麾下,是絕對沒有這等能以一敵千實力的猛人的。
“那人……還在城下麼?”緊走幾步到城牆邊,白達探出腦袋向下觀瞧,希望能找出那個叫他太平軍士卒蒙羞的厲害人物。但遺憾的是,此時城外的馬聃軍騎兵早已順勢殺入城內,正與駐守在街道附近的守軍廝殺交戰,以至於整片城門附近,已然呈現一片無比混亂的局勢,哪裏還能找得出那人。
“在哪裏……在哪裏……喂,你等所說的那個家夥在哪裏?”
在喃喃自語幾句後,白達忍不住開口問道。
然而不知為何,問話出口半響,卻無一人應答。
心中懊惱的白達不悅對轉過頭來,怒視著不遠處那些依舊站在原地的太平軍將士們,毫不客氣對喝道,“你等都是死人啊?——還不過來給本將軍指指,究竟是哪個家夥?!”
可是,即便他如此喝斥,城頭上的太平軍士卒們亦是寸步不前,甚至於,有些士卒竟然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將兵刃遙遙指向白達。
見此,白達又驚又怒,急聲罵道,“做什麼?!——你們這群家夥,難不成也打算隨同牛渚軍反叛?!還不……”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這才注意到,他麾下那些士卒不知瞧見了什麼,滿臉驚恐。並且,他們目光所及,兵器所指的方向,也並非是他白達,而在他左側一兩尺距離的方向。
“咕……”
好似突然間醒悟了什麼,白達整個額頭布滿了因驚嚇而至的冷汗。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旋即機械般一點一點地將腦袋轉向左側方向。
猛然間,白達雙目瞪大,呆若木雞。因為他瞧見,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城牆牆垛上,不知何時竟然蹲著一個人。一個如方才那幾名軍中將士所言,身穿著他們太平軍式樣鎧甲,但無論是眼神還是氣勢,都渾然不像是他們太平軍的男子。
“你,在找我麼?”那位蹲在城牆牆垛上的男子用一種冷漠的口吻問道。
這句話好似是驚醒了白達,叫他渾身一顫,旋即整個人好似受了驚嚇的貓一般向後跳了一大步,驚疑不定地質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漠飛!”那男子淡淡回道。
原來,這位有膽量孤身殺入防守森嚴的北城門,並且成功將吊橋放下、將城門開啟的周軍極厲害人物,正是如今普天之下堪稱最可怕的刺客,東嶺眾的“鐮蟲”漠飛。
“漠……飛?”聽聞此言,白達驚呆了。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前些曰子漠飛率東嶺眾在城內大肆造亂、與廣陵刺客火拚,太平軍的將士們也不是不清楚。尤其是漠飛,畢竟這位凶煞般的大刺客,正是嚇得城內廣陵刺客們再不敢露頭的罪魁禍首。更別說,這漠飛就在大半個時辰前還狙殺了他們的頂頭上將、太平軍五方天將之後方天將張洪。
而就在白達驚呆了的時候,漠飛卻用漠然而如深潭潭水般死寂的眼神掃了一眼周圍,沉聲問道,“尋常士卒閃開,我隻要你們這邊守城大將的首級,莫要白白送死!——告訴我,此地的守將身在何處?”
聽聞漠飛此言,白達這才再一次地驚醒過來,連連退後幾步急聲說道,“殺,快殺了此人!”
“哦?”漠飛聞言雙眉一挑,頗有些意外地掃了一眼白達,喃喃說道,“原來是你麼?”
仿佛是猜到了漠飛那句話的真正含義,白達額頭冷汗淋漓,急不可耐地連聲下令道,“快上啊!你等倒是快上啊!給我殺了此人!弓弩手呢?弓弩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