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麵相覷之餘,王建與徐常隻聽得心驚膽戰。待半響之後,王建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照大帥這麼說,伍衡那廝豈不是希望我等反叛?——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莫大好處!”輕笑一聲,枯羊頗為篤定地說道,“我若是有意要謀反,則必定會設法聯絡城外的姐夫謝安。旁人暫且不提,若我枯羊真心實意要歸降周軍,姐夫勢必深信不疑,而這,便是伍衡所希望的!——他希望借我枯羊的手將周軍引入城內,一舉殲滅!到那時他再以勾結周軍的罪名將我枯羊收監處斬,保管沒有一個人會提出異議!——於是乎,周軍除掉了,我枯羊也除掉了,我等手中的兵力,最終還是落到他手上!”
“嘶……”徐常聞言驚地倒抽一口涼意,喃喃說道,“虧我等還沾沾自喜,自以為伍衡不知我等密謀之事,沒想到……”
“因此我才說,此番多虧了王亮!——不,應該是多虧了王建,若不是王建,王亮又豈會暗報我等如此機密之事?”枯羊讚許地望著王建說道。
“不敢不敢……”瞧著枯羊心中的讚許,王建心中歡喜,忽然,他愣了愣,疑惑問道,“等等……若此事當真如大帥所言,那堂兄何以不明確告訴我?”
枯羊聞言詭異一笑,壓低聲音說道,“那是因為,當時屋內多半還有外人……而且還是一個身份了不得的家夥!——是故你堂兄不敢明說,隻能通過這種辦法警告你!”說到這裏,枯羊想了想,冷笑著繼續說道,“依我看來,若不是伍衡本人親臨,那就是五方天將之後軍天將張洪!——應該是張洪!若伍衡親臨南城門,則城門上的將士們勢必會雀躍不止,如此一來極有可能被我等看出不對勁;而若是後軍天將張洪……張洪本來就負責著整個廣陵的城防,你堂兄王亮亦是他麾下將領,他親臨南城門,理所應當,不至於橫生枝節!”
不得不說,枯羊雖然才智比不過長孫湘雨、李賢、劉晴那等堪稱妖孽的世間奇才,但絕對稱得上是心智聰敏之輩,稍稍一想,便推斷出了當時躲藏在屋內的人乃後軍天將張洪。也難怪謝安曾說,此子假以時曰必成大器。
“當時屋內並無外……”說了半截,王建麵色微微一變,他忽然想起當時堂兄王亮在與自己交談時曾幾次用眼瞥向屋內的屏風,神色亦有些不自然。
“屏風!——那張洪躲在屏風之後!”明白過來的王建驚聲說道,“怪不得我勸說堂兄與我等一同投誠周軍期間,堂兄曾幾次打斷我的話,當時我還以為是他不想聽,原來是屋內有外人!”說到這裏,王建懊惱說道,“可堂兄為何不提醒我呢?若早知道屋內有那張洪在,我也不至於將大帥的計劃全盤暴露……這下好了!大帥的計劃被那張洪聽得清清楚楚!”
“你堂兄那是在保護你!”瞥了一眼滿臉懊惱的王建,枯羊正色說道,“毋庸置疑,你堂兄當時很明顯是想提醒你,隻怪你不夠仔細罷了!——難道他還能手指屏風直說張洪躲在此處?隻要被張洪瞧出破綻,非但你堂兄姓命難保,你也絕對無法活著離開南城門!”
“可……”皺了皺眉,王建懊惱說道,“可大帥的計劃已被那張洪得知,那張洪得知便意味著伍衡那家夥早晚也會知曉,這可如何是好?”
“急什麼?”橫了一眼王建,枯羊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方才不是說了麼?此番並非是我等打算密謀造反,是那伍衡非要逼著我等這麼做,因此,泄密不泄密,無關緊要……眼下我等與伍衡好比就是在對坐下棋,雙方的棋勢皆能瞧得清清楚楚,關鍵在於下一步,即我等的想法,與他伍衡的想法!——相比此事,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更叫我吃驚……我原以為伍衡會死盯著廣陵西城門,而鬆懈對南城門的防備,沒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到我等打算在南城門動手……這份機謀,實在是了不得,不愧是將陳帥拉下總帥寶座的梟雄!——與這等家夥對弈,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怕是結局難料啊!”
王建聞言笑道,“大帥何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末將以為,大帥亦是世間難得奇才,這不,伍衡那廝設下的詭計,輕輕鬆鬆就被大帥給破解了。”
枯羊終歸是年輕氣盛,聞言臉上不由露出幾許自得之色。
在旁,徐常亦恭維了幾句,旋即正色問道,“大帥,既然如此,我等還在南城門動手麼?”
“唔……”枯羊聞言深思了片刻,理清楚思緒的他,不禁對伍衡的深謀遠慮感到佩服。
說實話,軍中誰都納悶之前隻是後軍一名督糧將領的王亮何以搖身一變成為了南城門的守將,王建納悶,枯羊納悶,包括當事人王亮亦百思不得其解。
而現今,枯羊總算是明白了,他終於明白,伍衡之所以提拔王亮為南城門的守將,無非就是誘引枯羊在投靠周軍後準備行裏應外合之計時,選擇在南城門下手。理由很簡單,因為王亮與枯羊的部將王建乃堂兄弟,不出差錯的話,王亮多半會選擇與堂弟共同進退,而不是大義滅親。
畢竟堂兄弟間的親情可要遠比如今已無幾分大義的太平軍重要地多,更何況眼下太平軍的局勢又不是如何的強盛,有幾個不想預先留一條退路?既然他枯羊這邊能夠搭上周軍主帥謝安這條路子,王亮又豈會置若罔聞,毫無意義地與太平軍一同覆滅?
而在看清楚這件事的前提下,伍衡設下了釣鉤食餌,將王亮破格提升為南城門的守將,坐等枯羊乖乖咬鉤。不得不說這一招極為高明,就連枯羊亦忍不住要讚歎伍衡的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