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不對勁……”勒住馬韁,廖立四下打量著,因為他發現,他漸漸被嚴邵軍引向了西側。
“怎麼了,將軍?”身旁的副將見廖立勒住馬韁,一臉詫異地問道,畢竟廖立從來不會在廝殺半途就撤兵,這是冀州兵人人皆知的事。
“那嚴邵雖說不敵我……可也不至於這般毫無抵擋之力啊,總感覺……總感覺他是故意將我軍往西邊引……”廖立一臉沉思地嘀咕著,繼而,他轉頭望向北側,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遠方。
北側的廝殺聲……
應該是蘇信吧?蘇信再往北就是李景……
怎麼回事?
自己追趕了這嚴邵大概五六裏地,怎麼蘇信與李景那邊傳來的廝殺喊聲,還是在自己的正北麵?
這麼說的話……
轉頭望向南側,廖立皺了皺眉。
果然,細細傾聽的話,齊郝將軍與太平軍殿後軍隊的廝殺聲,也是從自己的正南側傳來。
等等……
難不成,太平賊軍另外幾支殿後的軍隊,也像這嚴邵一樣,故意將齊郝、蘇信、李景他們往西側引?
太平軍為何要這麼做?
廖立皺眉思忖著,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轉頭望向自己最初伏擊太平軍的地點。
等等……
自己與蘇信、李景,都是按照二夫人的吩咐,沿途伏擊劉晴,迫使突圍心切的劉晴留下殿後的兵馬,如此反複為之,就可以逐步削弱劉晴身邊的兵力,不出意外的話,待最終將她逼入二夫人口中的決勝之穀時,劉晴身邊應該剩不了多少兵力,如此一來,二夫人便可以全殲劉晴身邊的軍隊,一舉結束與太平賊軍的戰事。
然而二夫人可未提過,太平軍留下殿後的軍隊,會死命著朝西麵突圍……
西麵……西麵什麼都沒有啊……
這些人這是找死麼?
打算用自己的姓命為劉晴爭取突圍的時間?還是說……
“不對勁……”
立馬注視著來路,廖立心中忽然萌生一個念頭。
被嚴邵等幾支殿後的太平軍這麼一引,通往決勝之穀的道路可就大開了……
眼下這個時間,二夫人應該已經將劉晴逼入決勝之穀,大軍壓上,這會兒若是太平軍再出現一支兵力,沿著這條已徹底敞開的路前往決勝之穀,那就不是二夫人堵死劉晴,而是劉晴堵死二夫人了……
“將軍?將軍?——嚴邵那廝要逃了!”一聲提醒打斷了廖立的思緒。
“什麼?”廖立微微一愣,他這才意識到,在他思忖這件事的時候,嚴邵早已逃地很遠了。
“給我追上去!——全殲賊軍,一個不留!”振臂大呼著,廖立一夾馬腹,再度追趕上去。
應該是自己多慮了吧?劉晴應該沒有什麼兵力了……
唔唔,是自己多慮了……
甩了甩腦袋,廖立將他斷定為杞人憂天的顧慮拋之腦後,馬不停蹄地追趕著嚴邵。
而事實上,廖立的判斷準確無誤,薑培、嚴邵、徐樂、楚祁,這些位太平軍中留下斷後的將領們,確實是在一麵交戰的同時,一麵將周軍朝西側引。
除了廖立以外,齊郝、蘇信、李景、張棟等人似乎並非察覺到這件事,死命地追趕著這幾支太平軍,這就使得通往決勝之穀的道路徹底打開了。
在幾乎不可能辦到的情況下,太平軍六神將中最後一人,搖光神將嚴磊,就這樣在數支周軍的身背後,堂而皇之地在大路上急行軍,在謝安、長孫湘雨、馬聃重兵壓上決勝穀,準確一舉殲滅劉晴軍的情況下,後來居上,抵達死穀,反過來將謝安軍堵死在死穀內側,營造出了他與劉晴兩麵夾擊謝安軍的大好局勢。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
在廖立依舊死命追趕嚴邵軍的同時,長孫湘雨也向謝安與秦可兒解釋了太平軍搖光神將嚴磊為何能仿佛天降神兵般出現在他們大軍後方的事,與廖立的判斷幾乎沒有絲毫偏差,隻聽地謝安等人麵露濃濃驚異之色。
“這麼說,劉晴不斷留下殿後軍隊,並非是中了湘雨的計謀,反而,她的目的也是在削弱我軍?”
“夫君大人真是敏銳!”長孫湘雨小小地誇獎了夫婿一句,壓低聲音說道,“啊,因為我與她的目標相當類同呢,妾身想擒殺她,而她呢,則是想擒殺妾身……唔,是夫君與妾身夫婦二人。現在想想,恐怕劉晴根本就沒有想從溪穀突圍的意思,她做了那般多謀劃,就是為了在此地,將我夫婦二人擒殺……她先前之所以擺出仿佛想從溪穀突圍的跡象,多半是怕妾身察覺到這件事……”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假裝中了湘雨的計謀,不斷派出殿後兵馬,原來是怕齊郝、廖立等人來攪局……”謝安麵色驚訝地打量著遠處的劉晴。
他由衷地佩服那位年僅十五六歲的女子,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長孫湘雨與人鬥智到這種地步,那種程度的爾虞我詐,簡直叫謝安難以想象。
在謝安看來,長孫湘雨與劉晴好比就是坐在一起弈棋,清楚彼此的底細,在這種情況下要戰勝幾乎在相同高度的對手,這等心智不得不叫人佩服。
尤其是劉晴最後一招,簡直就是神乎其神,就連謝安也沒想到,劉晴不斷派出殿後兵馬的目的,竟是為了引開沿途上的周軍伏兵,好叫其麾下搖光神將嚴磊能夠毫無阻礙地直達這決勝穀,或者說,是絕生穀。
“那……那怎麼辦?——川穀的兵力來得及支援這邊麼?江陵的大梁軍呢?我軍不是還有十餘萬大軍麼?”秦可兒有些慌神了。
瞥了一眼秦可兒,長孫湘雨淡淡說道,“妾身能夠計算劉晴的進兵速度,趕在她抵達溪穀之前叫馬聃放火,難道劉晴就算不到我軍的曰程麼?——川穀的費**是指望不上了,不出意外的話,費國此刻恐怕剛剛與丘陽王世子李博結束戰事,無論戰果如何,他是趕不上的。”
“那……那大梁軍呢?江陵的六萬大梁軍呢?”秦可兒麵色蒼白地問道。
長孫湘雨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梁乘是一位守規守矩的主帥,但是資質平平,他頂多隻能想到回援川穀,因為他知道楚王李彥是奔著川穀去的……至於這邊,他想不到的。——劉晴**楚王李彥的這一招確實很高明啊!這個女人,相當善於借勢,不動聲色就把李彥當棋子使,連帶著丘陽王世子李博也被她坑了,誤以為李彥強攻川穀,急忙前往支援,如此一來,費國的軍隊就被拖死在川穀了!——起不到效果的軍隊,跟全滅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雖然費國與梁乘合兵一處兵力多達十萬,但在此時此刻,對我等而言,跟不存在沒有絲毫區別!”
“那……那怎麼辦?”秦可兒嚇地麵色蒼白,因為她很清楚,此刻的劉晴,很明顯已得知她秦可兒背叛了她,心甘情願地成為了謝安的助力,一旦謝安戰敗,她秦可兒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裏去。
退一步說,就算她秦可兒僥幸不死,因為劉晴還需要用到她收集與分析情報的才能,但是謝安呢?長孫湘雨呢?
首先,長孫湘雨必定會被殺,因為劉晴絕不可能留下這位才智甚至比她更出色的女人,殺了長孫湘雨,勝過全殲大周十萬兵。
至於謝安的話,這個男人是大周皇帝李壽最親信的權貴,倘若劉晴下定決定要複辟南唐,徹底與大周撕破臉皮,那麼這個男人,顯然是最合適用來祭旗的人選。
一旦謝安被殺,大周皇帝李壽勢必勃然大怒,親率大軍南下與劉晴決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那時,西有謀國反叛的秦王李慎、北有對皇位虎視眈眈的燕王李茂,中原、北地、漢中、西涼必定大亂。
大周處於戰亂,這對劉晴複辟南唐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喜訊。
是,不可否認,因為周軍還有費國與梁乘十萬兵的關係,劉晴想要扭轉敗局,就勢必會借助謝安與長孫湘雨的影響力,先留著他夫婦二人的姓命,叫費國與梁乘投鼠忌器,但是最終,劉晴還是會殺了這二人,因為這對夫婦的影響力實在太過於巨大,留著終歸是禍患。
倘若換在以往,秦可兒恐怕會在心中暢笑,暢笑她眼中的惡人謝安終於即將步入生命的終點,但是眼下,她卻感覺心中莫名的驚慌與不安……
不想他死……
不想他死……
“姐……姐姐一定還有後招的,對不對?”秦可兒拉著長孫湘雨的袖子,一臉急切地問道。
深深望了一眼秦可兒,長孫湘雨微微一笑,似責怪似安撫般說道,“慌什麼?馬聃已替我等阻擋了身後的太平軍援兵,我等隻要專心對付眼前的劉晴就好了……不見得劉晴就能贏!”
“可是……”秦可兒欲言又止。
她自然知道,在搖光神將嚴磊抵達的那一刻,謝安已當機立斷地叫馬聃率其本部兵馬前往阻擋,免得被兩麵夾擊,但是這樣一來,謝安手裏就隻剩下五千兵了……
哦,還有馬聃留下的一個千人步兵方陣……
可是,就算這樣也沒什麼勝算呐!
盡管對麵的劉晴也隻有四千兵,但問題是,她手中有一支三百人的天府兵,哪怕是當做三千人來用也不在話下,更糟糕的是,劉晴身邊還有一位天下無雙的絕世猛將陳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