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城內太平賊餘黨基本已掃清,隻有兩百餘賊兵從北城牆乘坐小舟逃走!”
站立在江陵城城樓之上,望著老部下馮何的屍體,梁乘長長吐了口氣。忽然,他好似驚覺了什麼,猛地轉過頭來,虎目驚愕地望著那名傳令兵,凝聲說道,“唔?——你方才說什麼?城內太平軍餘黨基本已掃清?”
也難怪梁乘如此驚愕,畢竟周兵攻入江陵城也不過半個時辰,怎麼可能鎮壓城內數萬的太平軍呢?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就算隻是搶占另外三麵的圍牆這都算不易。
“這個……回稟將軍,經查證,城內太平軍,僅有西側城牆這五千人!”
“什麼?”梁乘愣住了。
偌大的江陵城,難道說隻有馮浠所率的那五千太平軍?
“那其他三處城牆……”
“經查證,皆是城內百姓!”那名傳令兵抱拳回稟道,“據說受太平賊軍脅迫,換上薄甲假冒守兵,我軍到其所在城牆時,那些百姓紛紛就投降了……”
“……”梁乘張了張嘴,一臉目瞪口呆。
記得初登城樓時,他眺望了一眼其他三處城牆,隻望見城牆上人頭湧動,如今這才知道,那竟是手無寸鐵的百姓,換句話說,偌大的江陵城,僅僅隻有先前馮浠所率的那五千太平軍。
“[天上姬]劉晴的本隊呢?”梁乘沉聲問道。
“回稟將軍,據城內百姓透露,叛王李彥率四萬江陵兵離開城內的次曰,劉晴便率大部隊離開了江陵,不知去向,隻留下軍中大將馮浠守城……”
“馮浠那五千兵是棄子麼?”梁乘的副將王淮皺眉插嘴道。
梁乘聞言搖了搖頭,歎息說道,“應該並非棄子吧,要不然,北城牆外也不會準備有賊軍撤兵時會用到的小舟……”
“唔!”王淮點了點頭,忽然心中一動,驚訝說道,“咦?這麼說的話,莫非二夫人非但猜到叛王李彥會調兵出城,也猜到了天上姬劉晴同樣會這麼做?”
“何以見得?”梁乘疑惑問道。
“將軍你想啊,二夫人遣我軍前來攻伐江陵時,可是說過,[看在你等在妾身夫君大人麾下出生入死,勞苦功勞,妾身此番便送個大功勞給你等]……然後,二夫人就讓我軍選擇究竟是攻伐江陵,還是伏擊叛王李彥了。”
“那不隻是隨口一說麼?”梁乘疑惑地望了一眼王淮,畢竟在軍中的說法,送某人一個大功勞,就意味是將一樁十分危險但是關鍵的任務交給了他。
“倘若並非是隨口一說呢?”王淮提醒道。
梁乘愣了愣,麵色驚訝地四下眺望,喃喃說道,“原來如此……還真是白送給我軍一個大功勞啊!”
“就是折了老馮……”王淮接口歎息道,隨即,他望著地上的屍體長長歎了口氣,喃喃說道,“老馮啊,你何以這般衝動呢?賊軍本來就打算待戰況不利時便撤兵,何以你……唉,真是不值!”
“胡說八道!”梁乘瞪了一眼王淮,在深深望了一眼馮何的屍體後,沉聲說道,“若不是馮何殺了賊軍大將馮浠,我軍豈能如此順利攻上城頭?我軍的損失又豈止三千人?——哪怕此處城牆上隻有五千賊兵,但若是沒有馮何,我軍將士的陣亡人數絕對不止三千人!——如此,豈能說他的戰死沒有價值?”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乘臉上的怒容,王淮不敢再說,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
“這樣也好……”可能是察覺到自己語氣過重,梁乘平複了一下心神,喃喃說道,“馮何這家夥,自那曰以後便不再將自己當成活人,而是從冥府返回世間向賊軍複仇的厲鬼……終於,他得償所願了!”
王淮下意識望向馮何的腦袋,望著他那副如願以償般的釋然笑容,臉上勉強露出幾分笑意。
“是呢……”
懷著肅穆的心情,大梁軍將士收斂了此戰中犧牲的同澤屍首,在將大梁軍的旗幟豎立於全城的最高點,楚王府頂樓屋簷之上後,大梁軍開始了對全城的搜索。
盡管城內百姓口述劉晴已率大軍撤出江陵,但是為人穩重的梁乘還是全城盤查了一遍,畢竟閑著沒事情做嘛。
眼下的江陵城外依舊是一片汪洋,上遊依然有洪水衝下,憑著著粗製濫造的兵船,大梁軍根本沒辦法撤兵回到上遊幾處山穀的地段。
本來,梁乘還打算著在洪水退去之後,派一支軍隊去支援川古的費國,後來他才知道,在洪水未到時,劉晴便已動員全城的百姓,用泥石堵死了各處城門。
更糟糕的是,被洪水一泡,堵死城門的泥石都結成了一塊,硬如岩石般,等到梁乘清理出一條可出城的道路時,川古費[***]與楚王李彥的戰事早已結束,甚至於,大梁軍連後續幾場戰事都趕不上。
而這,恰恰正是天上姬劉晴計劃中的一環。
“大梁軍……已經沒有在這場戰事中所能出場的機會了!”
在距離江陵城十五裏左右的西北,在南嶺的山峰上,天上姬劉晴遙望著江陵城的方向,發出了仿佛勝利宣言般的感慨。
從旁,玉衡神將齊植聞言臉上露出幾分敬佩,笑著說道,“不愧是公主殿下!——周軍多半還以為是占了便宜,攻克了堅城江陵,可實際上呢,周軍隻不過是得到了一座空城,城內已沒有一粒米糧,反而,六萬大梁軍這支周軍中重要的戰力因此被困江陵,短時間內難以動彈!”
劉晴聞言淡淡一笑,輕歎著說道,“事實上,若是可以的話,我並不想輕易地放棄江陵……長孫湘雨水淹江陵的計策太狠了,哪怕我絞盡腦汁,也隻能想出這條生路……不過也好,這樣一來,那六萬大梁軍短時內我軍可以不必顧忌了,擋在我軍麵前的,眼下隻有李賢北線戰場的六萬周兵,與長孫湘雨南線的兩萬周兵……李賢北線戰場的六萬周兵還不能隨意調動,嗬嗬嗬,換句話說,我軍的對手,就隻有長孫湘雨那兩萬周兵!”
“而我軍仍有四萬五千兵力!”齊植順口接上了劉晴的話,眼中滿是對後者的敬畏。
了不起……
何等了不起的女人……是,是首領!
在那萬般絕境之下,竟然還能想到這般反客為主的殺招。
齊植不由想到了那曰得知周軍打算水淹江陵時的事,包括他齊植在內,屋內所有太平軍將領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堅守城池。
確實,五萬太平軍,再加上李彥的四萬江陵兵,就算周軍水淹江陵,也不能說全然沒有守住城池的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李彥的江陵兵還是他們太平軍,損失都會是極為慘重。
最圓滿的結果,恐怕也就是付出了七八萬的兵力損失,換掉了周軍那支六萬人的大梁軍。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周軍依然還會剩下八萬兵力,反觀楚王李彥與太平軍一方,卻猶如燃盡的殘燭,再也經不起哪怕一絲一毫的輕風襲掠。
而如今,劉晴卻借助自己的智慧,保存了楚王李彥與她太平軍的戰力,反過來將周軍六萬大梁軍困在了江陵城內。
不可否認,那六萬大梁軍依舊保留著強大的戰力,但是要知道,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戰力,跟全軍覆沒又有什麼區別?
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劉晴用五千兵力,換掉了六萬大梁軍,徹底扭轉了先前不利的局麵。
這等高瞻遠矚的智慧,這份對於戰局的準確把握……
神乎其神!
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齊植萬分佩服地望著劉晴,一個僅僅隻有十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更重要的一點是,劉晴還替那五千太平軍將士留下了退路,在齊植看來,若是戰事順利的話,大將馮浠或許還能帶著兩、三千實際上並未戰敗的軍隊撤到這邊的山崗,如果是那樣的話……
齊植不敢再想下去,他無法想象,劉晴何以會擁有這份遠超世人的智慧。
但是,馮浠沒有回來……
“什麼?馮浠將軍戰死了?——被一個已斬掉腦袋的周將殺了?”
當敗軍士卒將馮浠戰死的消息傳到齊植耳中時,齊植呆住了,不單是他,就連劉晴、楊峪、徐樂、嚴邵、薑培、楚祁等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