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城頭攻堅(2 / 3)

忽然,馮浠眼角瞥見一隻爪鉤拋上城來,勾住了麵前的牆垛石頭。

眼瞅著城下的幾名周兵正試圖借著繩索攀上城來,馮浠猛地抬起手中的寶劍,一劍斬在爪鉤的繩索上。

“叮——!!”

火星四濺,牆垛的石頭上清晰留下一道白印,與此同時,城外響起幾聲驚慌失措的喊叫,此後便是噗通噗通幾聲,馮浠瞥了一眼城下,清楚地瞧見方才那幾名周兵已掉落洪水當中,正一臉惶恐地不停掙紮呼救。

馮浠身旁幾名弓弩手似乎也瞧見了那幾名在水裏撲騰的周兵,正要瞄準射擊,馮浠大手一揮,沉聲喝道,“弓弩手休要去管落水的周兵,優先阻擋船上的周兵登上城牆!——周兵大多不識水姓,不許理睬!”說著,他持劍砍翻一名周軍士卒,繼續吼道,“刀盾手上前,堵死城牆,砍斷周軍的爪鉤繩索!——沒有繩索,周軍無法攻到城上!”

“是!”眾太平軍依令行事,有條不紊地執行著大將馮浠下達的命令,這使得周軍士卒強行登陸城牆的趨勢一度遭受阻礙。

不過,也有例外之處……

“滾開滾開滾開!”大聲吼著,大梁軍中的悍將馮何無視那些密集的太平軍的弓弩手,強行殺出一條血路,登陸了城上。

論武藝,馮何頂多也隻是與曾經當過謝安護衛統領的廖立差不多,還比不上費國、馬聃、唐皓這等勇悍的將領,但是在此事此刻,他所展露出來的氣魄,卻顯然要完勝大梁軍與冀州軍中任何一名將領。

他,本是統帥萬騎的騎將,不但是梁乘麾下得力部將,更受到主帥謝安的賞識,委任他督率騎兵,負責野外戰場,包括搔擾太平軍、牽製太平軍,甚至於,謝安還授予他自主開戰的權利。

自主開戰,這意味著隻要時機合適,馮何可隨時率領麾下近萬騎兵與太平軍開戰。

這可是莫大的殊榮,哪怕是主將梁乘都沒能獲得這份榮耀……

然而,彭澤郡廬山一役,在天上姬劉晴的算計下,馮何麾下萬騎被太平軍堵死山穀兩側出口,活活射死……

全軍覆沒……

回想著那曰的慘烈,馮何雙目血紅,在他眼裏,所有的太平軍皆是他複仇的對象。

“太平賊!太平賊!太平賊!!”

嘶聲力竭般大吼著,馮何孤身一人殺入了重兵之中,每吼一聲,他的刀下便增添一縷太平軍士卒的冤魂。

“將……將軍,您太過於深入了!”好不容易殺到馮何身旁的副將善意提醒道。

望著那名容貌依舊還有些陌生的新任副將,馮何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副將呂建,一個有些衝動但為人很是忠義的年輕軍官,也想起了那時候,呂建一身是血地強行將他按下在無數同澤的屍體中,替他擋下了數以萬計的箭矢。

[將軍……哪怕馮何軍在此全軍覆沒,將軍亦要活著,否則,馮何軍……就真的完了……]

虎目含淚,馮何深深吸了口氣,轉頭望向了城牆上太平軍最密集的地點,太平軍大將馮浠所在之處。

“就是那裏麼?”

[你乃大梁軍中督率萬人騎兵的大將,身為軍人,要死,也給本府轟轟烈烈地戰死在沙場之上!如此才不負那些用自己姓命將你保護下來的部將們!]

耳邊響起謝安激勵自己時的話語,馮何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毅然之色。

“就是這家夥的指揮調度,擋住了我軍的攻勢吧?”喃喃自語著,馮何邁步朝著馮浠的方向走去,期間,他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條白布,死死將戰刀纏繞在右手上。

“將……將軍?”年輕的副將仿佛察覺到了什麼,驚聲說道,“且等等後麵的弟兄!——待眾弟兄攻上來,再一道殺過去吧……”

“那就太晚了!不殺了賊軍大將,我軍的損失要更加慘重!——你在此掩護後麵的弟兄,本將軍去了結了那馮浠!——這是命令!”

“這……是!”年輕的副將重重抱了抱拳,用略帶顫抖的話音鄭重說道,“祝將軍……馬到功成!”

“嘿!”瞥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副將,馮何咧了咧嘴,義無反顧地朝著敵軍最密集的地方殺了過去。

望著馮何的背影,年輕的副將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他知道,馮何將軍回不來了,因為他的前方,有數以千計的太平軍……

咬咬牙,年輕的副將振臂高呼。

“守住這個據點!死也要守住!”

“喔!”附近十餘名周兵大呼,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幾倍、幾十倍太平軍士卒的衝擊,硬是在城牆上站穩了腳跟,給後續的周兵登陸城頭爭取了時間。

而這一切,卻是用馮何的姓命換來的。

如果是武藝諸如陳驀那般的猛將,在幾乎沒有立足之地的江陵城頭衝殺這或許算不上什麼,但是對於馮何而言,他每向前邁進一步,已是極為艱難。

手中的刀,已漸漸崩開了缺口,不複之前的鋒利。前進的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沉,尤其是雙臂,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地抬不起來。

到此為止了麼……

[將軍……]

[將軍!]

[將軍!!]

隱約間,馮何感覺自己仿佛聽到了老部下們的聲音。

“啊!——本將軍在此!”大聲應著,馮何舉起倍感沉重的右臂,硬生生劈碎了一名太平軍士卒的鎧甲,將其整個胸腹都破開。

力氣,仿佛再次充滿全身,盡管身上已傷痕累累,然而馮何每一回揮刀的勁道,依舊是那般強勁,甚至於,越來越剛猛,劈裂盾牌,劈碎甲胄,嚇地一些太平軍士卒連連後退。

“放箭!放箭!”

城頭上響起一陣驚呼聲,無數太平軍士卒神色驚恐地望著馮何。

“篤篤——!!”

沒有閃避,或者說,已沒有力氣閃避,馮何很是平靜地看著穿透鎧甲刺入身體的那數支弩箭。

連痛覺都沒有呢……

沒有感覺呢,是因為已是死人了麼?

對啊,早在廬山時,馮何便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隻是一個迫切想為那萬餘部下報仇雪恨的厲鬼……

抬起頭,馮何用他那已不似活人般的眼神,死死盯著遠處依舊在指揮士卒的太平軍大將馮浠。

而此時,馮浠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將死之人已他視為了必殺的目標,他依舊關注著城上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