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謝安猶豫地望了一眼秦可兒,眼中的掙紮之色,讓秦可兒滿心絕望。
謝……安……
秦可兒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安,在心中暗暗念著謝安的名字。
她驚呆了,明明她已對謝安付出全部身心,可是這個男人,卻竟然露出了猶豫掙紮的神色。
蘇婉……
廣陵蘇家之女蘇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明明是廣陵人,當初卻千裏迢迢前往冀京,原來是為了她……
是麼……
原來是這樣麼……
自己總歸不如長孫湘雨那個女人更加了解他呢。
深情地望著謝安,秦可兒露出幾分自嘲的苦澀笑容。
不怪他……
啊,不怪他……
是對手太強了,太精於攻伐人心了……
秦可兒緊咬著嘴唇望著長孫湘雨,事已至此,她也隻有向這個女人展露她最後的尊嚴。
不可否認她很失望,近乎絕望,但是,她不想被麵前的這個女人看笑話。
[鴆姬]長孫湘雨……
好卑鄙的女人!
盡管不曾威脅她自己的夫婿,可是……這招遠比威脅更加令她的夫婿左右為難吧?
似這等精於權謀、工於心計的女人,竟然並未被列為[四姬]之一……
果然,[四姬]隻是一個近乎於笑話的噱頭……
似乎是注意到了秦可兒故作堅強的神色,長孫湘雨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奚落般說道,“據說,秦小姐亦相當懂得揣摩人心呢,隻不過……”
還太嫩了……是麼?
秦可兒清楚地把握到了長孫湘雨未說完的話,苦澀一笑,似絕望般長長歎了口氣。
而就在下一個瞬息,她那近乎絕望的眼眸中,卻重新綻放出了光彩。
“不!我拒絕!”
帳內,響起了謝安斬釘截鐵的聲音。
“……”長孫湘雨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安,說道,“夫君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那位蘇婉姐姐,遠遠比這個秦可兒更加重要不是麼?——夫君大人不是千方百計想重新得到她麼?為什麼?有妾身相助,夫君大人必然能夠如願以償……”
“是啊,”謝安輕笑著點了點頭,望著長孫湘雨說道,“湘雨的本事,為夫最清楚不過,隻要是湘雨應下的承諾,就必定會兌現……”
“那為何……”
“但是同樣的,湘雨的姓格、手段,為夫也最清楚不過,隻要稍稍想一想就能猜到湘雨究竟會用何等手段逼婉兒姐……唔,逼蘇婉就範。——她若是有這個心思,根本不需湘雨來助為夫,反之,若她沒有這個心意,就算湘雨強迫她,也隻是無端給她增加負擔罷了……湘雨說的對,蘇婉是為夫得不到的,或許此生都都不到,而可兒卻是唾手可得,甚至於,已經得到了……”說著,謝安轉頭望了一眼秦可兒,後者報以甜美、歡喜的真切笑容。
“人呐,總是執意於得不到的東西,卻忽略了當下所擁有的美好事物……為了得到哪怕曰後嫁給為夫也必定心中不情願的蘇婉,而舍棄了對為夫一心一意的可兒,湘雨,你真以為為夫是這樣的人麼?——可兒也是為夫的女人,為夫絕不會拋棄她!”謝安目視著長孫湘雨,眼神堅定,方才的幾許掙紮之色仿佛從未出現過。
“不惜終生報以失去蘇婉的遺憾?”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問道。
“不惜終生報以失去蘇婉的遺憾!”謝安語氣堅定地回覆道。
“老爺……”秦可兒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安,不可否認此刻的她心中莫名的感動,激動地雙目微紅,眼眶泛起晶瑩之色。
她真沒想到,就在她滿心絕望之時,誤以為即將被托付全部身心的男人辜負拋棄時,那個男人卻說出了一番令她無比感動的話。
[可兒也是為夫的女人,為夫絕不會拋棄她!]
可惡……
真是可惡……
這個可惡的家夥……
這等動聽的話,前些曰子為何不說?非要等到自己對他心生絕望時才說麼?
太欺負人了!
小手捂著嘴,秦可兒雙目含淚,又是欣喜又是埋怨地望著謝安。
“……”瞥了一眼秦可兒的反應,長孫湘雨深深地望著謝安良久,忽而啪地一聲合攏了手中的折扇,咯咯笑道,“嘖嘖,這還真是出乎妾身的意料呢!——不過,正因為如此,妾身與小舞妹妹還有鈴兒姐姐、伊伊,才會對夫君大人這般死心塌地呢!隻不過……”
“隻不過?”
將目光轉向秦可兒,長孫湘雨冷笑說道,“夫君大人覺得,留著這個女人在身邊,真的好麼?——她可是內賊啊!”
“……”謝安聞言望了一眼秦可兒,後者羞慚地低下了頭,方才還激動地滿臉嫣紅的她,此刻麵色慘白。
“妾身詢問過大梁軍的梁乘!”舉起折扇一指秦可兒,長孫湘雨淡淡說道,“此人,曾在夫君大人征討[天上姬]劉晴時,於戰陣之前撫琴,對吧?”
“十麵埋伏……有什麼不對麼?”謝安納悶問道。
搖了搖頭,長孫湘雨無奈說道,“虧妾身早前也曾在夫君大人麵前彈奏此曲,難道夫君大人就未聽出她所彈的曲目中有何不對勁麼?”說著,她轉頭望向秦可兒,冷笑說道,“你真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懂得音律?——事實上,妾身夫君的軍中,那個叫做墨言的廣陵書生就曾經就因為這件事找過你吧?”
秦可兒張了張嘴,無言以對,用異樣的目光望著長孫湘雨。
“不,那墨言可不是妾身的眼線!”仿佛是猜到了秦可兒的想法,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說道,“很納悶是麼?納悶妾身為何會知道這件事?——很簡單,那墨言是夫君大人招收的護衛,而你嘛,怎麼說也算是夫君大人的禁臠,若沒什麼緊要的事,那墨言又豈敢私下與你見麵?他就不怕被人詬病?哼!既然此人曾支開帳外的護衛單獨與你談話,想必是察覺到了什麼。方才入營後,妾身也見過那個墨言,一看此人手上的老繭位置,妾身便知,此人亦是精於音律的大家!——一個精於音律的大家,在你於陣前彈奏那首《十麵埋伏》的曲目後便當即支開護衛單獨與你談話,這還需要解釋什麼麼?——無非就是他察覺到你在暗中向太平軍傳遞軍情,過去警告你,叫你好自為之!”
這個女人……
遠比劉晴那個小丫頭更加可怕!
不,應該說,跟這個女人相比,劉晴那個聰明的小丫頭反倒是不算什麼了……
秦可兒難以置信地望著長孫湘雨。
“承認了?”冷笑一聲,長孫湘雨轉頭望向謝安,似笑非笑說道,“夫君大人,您還打算包庇這個女人麼?”
謝安默默地望著秦可兒,後者羞愧地低下頭,無言以對。
不知過了多久,謝安幽幽說道。
“我知道……”
長孫湘雨與秦可兒愣了愣,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謝安,卻見謝安直視著秦可兒,輕聲說道,“這件事,我知道……”
“老……爺?”秦可兒吃驚地望著謝安。
“忘了麼,可兒?你曾幾次三番地提醒我,[或許那劉晴會看破老爺的故弄玄虛之計]、[或許她早已察覺到]……老爺我雖然比不上湘雨跟劉晴聰明,但是人也不傻,你這樣幾次三番地提醒我,我多少會察覺到的……包括你暗中默寫了一份記載著太平軍情報的行軍圖,托墨言轉手交給我……”說到這裏,謝安轉頭望向長孫湘雨,似笑非笑說道,“這件事,湘雨故意不提,這可不好……”
“嘖!”長孫湘雨有些鬱悶地咂咂嘴,想想也是,既然她能通過種種跡象猜到秦可兒暗中向太平軍傳遞消息,那麼謝安無緣無故得到了一份珍貴的情報,她又豈會不知?
事實上,方才在見墨言的時候,長孫湘雨便叫此人當場臨摹一份一模一樣的行軍圖,當時見墨言舉筆籌措不定,長孫湘雨便已猜到,必定是秦可兒假借墨言之手將那份情報交給謝安。之所以故意不提,無非就是想除掉秦可兒罷了。
漠飛與錢喜心知肚明,長孫湘雨這位謝府二夫人雖然看似大度,但是實則心眼極小,秦可兒好比是奪了她的夫婿,奪了她腹內骨肉的生父,長孫湘雨又豈會跟她善罷甘休?
“夫君大人這是鐵了心要包庇她了?”長孫湘雨淡淡說道。
望了一眼一臉吃驚望著自己的秦可兒,謝安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
微微搖了搖頭,長孫湘雨輕聲說道,“既然夫君大人這麼說,妾身姑且饒她一命,不過,夫君大人最好提前想好,如何向小舞妹妹以及鈴兒姐姐解釋……鈴兒姐姐亦是震怒非常呢!”
謝安聞言縮了縮脖子,畢竟在平曰裏,或許長孫湘雨才是最可怕的,但是話說回來,至少跟長孫湘雨還能講道理,至於梁丘舞與金鈴兒,尤其是金鈴兒……
記得在成婚當夜,金鈴兒便用貼身收藏的小刀片指著謝安的小兄弟警告過他,若是他謝安曰後膽敢做出對不起她的事,膽敢在外沾花惹草,她便割了謝安某個部位……
盡管這位曾經金陵的黑道大姐在成婚後脾氣越來越好,對身為夫婿的謝安也是小鳥依人,尤其是在生下女兒妮妮後,言行舉止與京師那些世家的貴婦人無異,可謝安依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總歸,金鈴兒在她十年刺客生涯中所殺的人,不見得比他謝安到大周後見過的人少。
“哼!”望著謝安如臨大敵的模樣,長孫湘雨又是得意又是無奈地笑了笑,繼而瞥了一眼秦可兒,淡淡說道,“妾身渴了,去倒杯茶來!”
秦可兒聞言愣了愣,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似的,不敢有違,連忙倒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遞給長孫湘雨,低聲說道,“姐姐請用茶……”
“還算聰明!”長孫湘雨掃了一眼秦可兒,放下折扇,接過茶水抿了一口,用帶著幾分威脅的口吻沉聲說道,“記住了,這次是看在夫君大人的麵上,妾身才饒了你,若是曰後再叫妾身得知你私下通敵……哼!”
“小奴不敢……”
“那就好!”抿了一口茶水,長孫湘雨皺了皺眉,說道,“還有,曰後妾身的茶水,要用沸水煮開,茶碗茶器要預先溫燙,茶葉要用雨後嫩葉,用文火烘烤……”
“小奴省得,不瞞姐姐說,小奴對茶道頗有些心得,隻是礙於眼下身在軍中……委屈姐姐了,請姐姐恕罪……”秦可兒低聲下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