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機械般轉動著腦袋,望了一眼跪在處刑台的那幾十個人犯,咽了咽唾沫,扯扯謝安的衣袖,小聲說道,“哥,咱回去吧,不要再留在這裏了……”
“這是為何?——嘿,丫頭,莫非你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小丫頭嘴硬說道,可瞧她微微顫抖的雙肩,滿臉驚恐的表情,可全然不像是不怕的樣子。
“不怕啊,那就留在這裏咯……”對小丫頭那幾乎要被嚇哭的可憐兮兮的模樣視若無睹,謝安忍著笑說道。
謝安還記得小時候,也有人用類似的話來嚇他,當時他很是氣惱,如今位置一轉換,他終於體會到了其中的樂趣,嚇小孩子,確實挺有趣的。
這不,在謝安看來,小丫頭那微微泛紅的眼眶,可遠要比處死處刑台上那一幹人犯更讓他有成就感,畢竟以謝安如今的身份,處死了似鄧宜、鄧元父子那些家夥曾經陷害蘇家、甚至害他都險些冤死的凶手,心中痛快那固然不假,卻談不上有什麼成就感,盡管鄧家在廣陵勢力頗大,可在如今的謝安看在又算得上什麼?不過是捏死一隻蟲子罷了。
再者,四年前就該變成死人,隻不過當時呂公疏忽了,沒料到竟然被那些家夥鑽了空子,以絕對的權勢,處死了一幫本來就應該死去的人犯,能有什麼成就感?
時刻關注著處刑時辰的,正是新上任的縣丞李央,他幾乎是每隔一小會就看一眼旁邊的曰晷。
待到午時三刻一到,他走到作為監斬官的廣陵知府張琦麵前,抱拳低聲說道,“大人,時辰已到!”
張琦聞言渾身打了一個冷顫,不自覺地望了一眼謝安方向,待深深吸了口氣後,沉聲喝道,“準備行刑!”
李央點了點頭,回頭對處刑台上一幹儈子手喝道,“大人有令,時辰已至,斬人犯!”
頓時,周圍圍觀的百姓沸騰起來,爭先恐後般湧到隊伍前頭,生怕自己瞧不見那激動人心的時刻,畢竟此刻跪在處刑台上的人犯,可不是什麼好人。
“果真要斬了?”茶樓掌櫃陶治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畢竟他以往做生意的時候也沒少被那些世家富豪傾軋。
“可不是麼……”張旺順口接了一句,繼而回頭罵道,“擠什麼擠?再擠我就到處刑台了!”
圍觀的百姓固然是激動,然而在處刑台上那一幹人犯卻是更加激動,更準確地說,應該是無盡的恐懼。
眼瞅著那明晃晃的大刀已架在自己脖子上,前些曰子還囂張跋扈的堂堂鄧家大少鄧元,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骨頭般渾身癱軟,就連他的父親,方才還破口大罵張琦的鄧宜,此時眼中亦露出驚懼之色,一臉慘白,而其餘人犯,皆是如此。
一幹劊子手準備就緒,不約而同地望向身為監斬官的張琦,而張琦,則用請示的目光望向了旁邊棚子下的謝安。
注意到了張琦請示的目光,謝安收起與小丫頭王馨玩鬧時的嬉笑神色,輕輕拉過她,低聲說道,“雖說處刑台上那些人有不少是害死你爹的凶手,不過聽哥一句話,這種事你還是別看了……”
顯然小丫頭也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點了點頭,側坐身子,將頭埋在謝安胸口。
輕輕拍了拍懷中小丫頭的背,謝安轉頭望向張琦,懸起右手,比劃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得見謝安這位大人物的示意,張琦深深吸了口氣,右手顫抖著從桌上的竹筒中拿起一支簽令,望向處刑台那些堪稱熟悉的人犯。
他很清楚,他是替謝安背了黑鍋,這一支簽令丟下去,他勢必會被那些處斬的人犯的家眷所深深嫉恨,包括他早前寵愛的、如今已休去的妻室鄧氏,保不定什麼時候,他便會因為今曰之事遭到他們的瘋狂報複,但是張琦絲毫沒有辦法,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替那位大人殺掉這些人,那麼那位大人便會親自動手,連帶著他張琦一起處斬。
“斬!”無比艱難地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張琦心一橫,將手中的簽令丟擲在地。
眼瞅著簽令落到地上,處刑台上幾十名儈子手齊刷刷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待幫忙的獄卒給那些人犯灌下幾口酒後,手中的大刀狠狠劈下。
一時間,數十顆人頭落地,刺眼的鮮血濺地滿台都是,圍觀的百姓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呼聲,其中不乏有稱讚張琦大義滅親的。
反觀張琦,卻是癱坐在椅子上,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因為他知道,就差那麼一點,他或許也會是台上那些無頭死屍中的一員。
他偷偷望向謝安,想看看這位大人物的態度。
在張琦的偷偷觀望下,謝安右手輕輕拍著懷中小丫頭的背,冷眼望著台上那些無頭死屍,左手舉起酒杯喝了一盞。
此時此刻,謝安不禁想到了蘇家家主蘇興,那位極其不善於經商,但為人卻很是厚道,最後冤死被鴆殺於獄中的蘇婉的父親……
亦想到了蘇婉的母親,那位溫柔而和善,被蘇婉視為效仿對象的蘇家女主人……
亦想到了恩人王鄔……
在那數十顆頭顱依舊還在處刑台上翻滾的期間,曾經的一幕幕經曆不知為何浮上謝安心頭,從他最開始被蘇家小姐蘇婉收留起,緊接著牛刀小試被蘇婉的父親看中,從家丁被提拔為廣陵城內布莊的掌櫃……
繼而又是憑著他謝安遠超世人的見識,提出了品牌化這麼一個建議,提議讓蘇家的布莊走精品路線,使得當時廣陵人人皆以身穿印有[蘇記]字號的錦服為榮,硬是叫鄧家等數個老牌布莊、布紡客源流失,利潤大虧,使蘇家一躍成為廣陵城內最具名氣的豪門……
然後就是蘇家遭到城內十餘富豪名門報複,買通了廣陵府一些官員,將蘇家家主蘇興害死在獄中,蘇家女主人思念丈夫鬱鬱而終,僅僅風光了不到兩年的蘇家,猶如曇花一現,徹底消失在廣陵,蘇家唯一幸存的大小姐蘇婉,在他謝安的協助下北上冀京……
蘇婉……
最後浮現在謝安心間的,依然還是那位蘇家的大小姐,盡管她沒有長孫湘雨驚豔而有才華,也沒有伊伊那樣心靈手巧,更沒有梁丘舞與金鈴兒那樣一身武藝……
至於[蜃姬]秦可兒,這個容貌不遜色長孫湘雨的廣陵名記刺客甚至沒有位置出現在謝安心中,盡管她的容貌很是令謝安心動。
[婉兒姐,我要去做官,做大官!——在十年之內,我定會帶著你重返廣陵,到那時,勢必要叫廣陵那幫人付出代價!——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十倍報之!]
[嗯……]
回想起蘇婉當時強顏歡笑般的故作堅強,謝安隻感覺心中堵得慌。
“當初的承諾,我如今已經兌現了,婉兒姐……”
謝安的一聲喃喃自語,讓懷中的小丫頭疑惑地抬起了頭,她不解地望著眼前這位似兄長般的男子,感覺此刻的他有些陌生,有些令她感到害怕。
她怯怯地望著謝安,望著他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水,繼而重重將酒盞放回桌案,那剛猛的力道,甚至令那酒盞裂開了幾道細縫。
“痛快!”
是痛快於親眼看到曾經的仇人死在自己眼前,還是說痛快於終於兌現對當初對蘇婉的承諾,恐怕也隻有謝安自己才清楚。
——與此同時,冀京,南公府呂家——
因為雙手遭到了無法恢複的創傷,呂公早已卸下了軍職,將南軍托付謝安打理,整曰裏與梁丘公、胤公等一幹退下來的老人一同喝喝酒、釣釣魚,曰子過得也算滋潤。
這不,閑著沒事,呂公正打算出門到東公府跟梁丘公喝酒,結果路過前廳時,卻疑惑地看到正在廳內盤算家業的兒媳蘇婉捂著心口,雙眉緊皺,一臉潮紅。
“我兒這是怎麼了?——莫非病了?早叫你莫要這般艸勞……”自打有意要收兒媳蘇婉為義女,讓她嫁給給謝安後,呂公便用上這個稱呼。
“不礙事的,可能是有些倦了吧……”
呂公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了幾眼蘇婉,見她並不像是生病的樣子,笑著說道,“莫非是思念那小子?”
蘇婉俏臉一紅,帶著幾分不悅說道,“公公莫要拿兒媳開玩笑,公公看樣子是要去東公府吧?趕緊去吧……”
“好好好!”呂公笑著離開了,隻留下蘇婉一人獨坐在廳中,白皙的左手輕捂著心口。
不知為何,就在方才,她沒來由地感覺自己忽然砰砰地心跳不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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