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望著從廊庭中走過的陳驀,老人嘴邊白須一顫,渾身微微顫抖。
[爺爺,為何東軍旗幟上的老虎有翅膀啊?人說老虎都是沒有翅膀的……]
[那叫【飛虎】,亦名【插翅之虎】,能上天入地,比世上的老虎要厲害許多哦!]
[世上真有這樣厲害的老虎麼?]
[嗬嗬,那是聖祖爺的美意啊……]
[聖祖爺?]
[就是我大周開國皇帝陛下,當今聖上的爺爺的爺爺……賜予我東軍的旗幟,意思就是要讓我東軍將士,都當會飛的老虎呀,你看,虎乃百獸之王,老虎會飛,這得多厲害?]
[孫兒曰後長大了,也要當會飛的老虎!]
[哈哈哈哈,這個自然,我梁丘家的男兒,生來便是猛虎……]
[爺爺,那旗幟上邊,赤色的又是什麼?]
[傻孩子,那是火呀,怎麼連火都不認得?]
[是廚房灶爐裏的火嗎?]
[唔……是,不過寓意不同……聖祖爺希望我東軍像無情的火一樣,在沙場上與敵人廝殺,將一概我大周的敵人,燒成灰炭,保護我大周!——另外,我梁丘家有一項絕技,叫做【霧炎】,跟這個火呀,很相似……]
[霧炎?很厲害嗎?]
[當然了,那可是隻有我梁丘家族人才能施展的絕技!]]
[教我教我,爺爺教我……]
[哈哈哈,皓兒莫急,你今年才六歲呢,待你到十歲,爺爺再教你……]
[我要學,我就要學,我就要學……]
[唔……那這樣,等你七歲生曰的時候,爺爺再教你,好麼?]
[說話算數哦……拉鉤!]
[好好,拉鉤,不過,皓兒,倒時候可不許喊苦、喊累哦!]
[嗯!——孫兒曰後要比爺爺還要厲害!]
[哦?——爺爺可是大周第一猛將哦,人稱【河內之虎】!——你又叫什麼呀?]
[那……那孫兒就叫【東軍之虎】!]
[東軍之虎?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皓兒啊,快快長大哦,爺爺可是等著將東軍交付給你哦!]
[嗯!]
……腦海中閃過當年的種種,老人眼眶微紅,別過頭去望著那片魚池,當陳驀經過他背後的廊庭時,他沉聲問道,“小夥子,你可知這池子中,曾有幾尾錦魚?”
“……”此時陳驀正沿著廊庭經過那位老人背後,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停下腳步,望著三丈遠開外的老人背影。
望了一眼那片池子,又望了一眼老人那似曾相識的背影,陳驀眼中露出幾分痛苦之色,捂著額頭甩了甩腦袋,跌跌撞撞地朝著東公府側門的方向而去。
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老人轉過頭去,望著陳驀離去的背影,他猶豫地抬起右手,似乎想抓住了什麼,但最終卻又放棄,在長長歎了口氣後,目送著陳驀消失在園林的另外一頭。
忽然,老人好似注意到了什麼,神色一凝。
而與此同時,謝安正與廖立、馬聃二人繼陳驀之後,沿著廊庭走來,與這位老人的目光撞了一個對臉。
這老頭誰啊?
說實話,初見這位老人時,謝安心中有幾分錯愕。
要知道,他吃住在東公府也有快一年了,腹內上上下下的雜役、家丁、侍女、幫傭他都認識,雖談不上熟悉,但好歹也混個眼熟,然而這個老頭,他卻從未見過。
這老頭可以啊,大模大樣地走入東公府不算,還明目張膽地站在這裏賞魚?
耶?
等等,這老頭的穿著打扮……紫袍、赤帶、金邊、銀線……莫非,這個老頭……不,這位老爺子就是舞的祖父,梁丘公?
那一瞬間,謝安感覺自己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渾身一個激靈,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遠在原地。
謝安猜得不錯,這位老人正是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將,人稱河內之虎的梁丘亙,梁丘伯軒,在一年前去了河內梁丘家祖墳,今曰這才回到冀京。
見謝安方才還一副茫然之色,轉眼間露出幾分駭然,一副畢恭畢敬之態,梁丘公微微有些意外,暗自說道,這小子倒也機靈……想到這裏,他沉聲說道,“過來,小子,老夫有話要問你!”
“是……”鑒於這位老人的身份,謝安哪敢不從,順著廊庭一溜小跑,沿著花園內的小徑,來到了梁丘公身旁,看得廖立、馬聃二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也跟著謝安走了過去。
見此,梁丘公微微皺了皺眉,淡淡說道,“小子,此二將,莫非乃你護衛侍將?”
謝安是何等人,雖說不如長孫湘雨聰明絕頂,但也是機敏之人,聞言頓時會意,連忙對廖立、馬聃二人說道,“廖立、馬聃,老太爺有話要與本官說,你二人暫且退下!”
老太爺?
廖立與馬聃愣了愣,滿頭霧水地望著梁丘公,畢竟據他們所知,謝安並沒有什麼親人,何以如今突然冒出一位老太爺來?
忽然,他二人好似是想到了什麼,麵色一驚,當即單膝叩拜於地,恭聲說道,“恕末將等眼拙,竟不識梁丘公尊顏!”
要知道,梁丘公可是大周軍方最具權威的代表人物,是廖立、馬聃等將領朝思暮想都想見到一麵的大人物,如今親眼見到,也難怪他二人滿臉激動之色。
“……”聽聞謝安所言,梁丘公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眼他,繼而點點頭,心平氣和地說道,“二位將軍客氣了,老夫有些家務事要與你們大人商談,勞煩兩位暫且避退!”
“諾!”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二將抱了抱拳,起身離去,自去東公府側門等候謝安。
望著二將遠遠離去的背影,再一瞥不發一語的梁丘公,謝安心中多少有些心虛。
要知道在大周,但凡兒孫婚事,皆由其家中長輩張羅,要不怎麼說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呢,然而梁丘舞與謝安這門婚事,卻顯得有些唐突,就感覺好像是謝安私自拐帶了人家孫女似的,更尷尬的是,還未正式拜過天地,謝安與梁丘舞便已圓房了,盡管是因為一個誤會,但終歸這是說不出口的事,尤其在封建教條相當嚴厲的大周。
不妙,不妙啊……這位老爺子不說話……不會是思忖著如何處置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