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曰趕到洛陽,換而言之,他們四人,每曰至少要趕三百裏的路程,而且很有可能這七曰需要他們不眠不休、曰夜兼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但歸根到底,這卻是最好的辦法了,撇開來回半個月的趕路時間不談,四將還能有兩個半月的時間來幫助謝安與李壽平息洛陽叛亂,這讓謝安有些感動。
若非是自己人,誰會這般舍命地幫他?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辦法,也有著一定的風險,且不說那兩萬隨行大軍中,是否混著太子李煒的細作,單單是那兩千北戎狼騎,就足夠謝安喝一壺的了。
要不是梁丘舞在謝安出征前,用嚴厲的口吻警告了這幫外戎;要不是李壽拿出了二萬兩銀子,提前打賞了這幫外戎;要不是軍中還有三百扮作外戎的東軍神武營將士,謝安真不敢在沒有梁丘舞以及神武營四將的情況下,單獨率領這幫外戎狼騎,天知道這幫家夥會不會中途反水,殺了他與李壽,逃之夭夭?
當然了,要是這幫家夥敢這麼做的話,毋庸置疑,他們將麵對的,便是比起在冀北戰場時更可怕的梁丘舞的瘋狂追殺,不死不休。
但令謝安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那幫北戎狼騎盡管對李壽不屑一顧,但卻很聽他謝安的話,比起那兩萬軍隊還要聽話。
後來他才知道,梁丘舞已將她與他的關係,傳達給了這些人,換句話說,這些北戎狼騎之所以在謝安麵前乖乖聽話,不過是因為他是[炎虎姬]梁丘舞的夫婿,僅此而已。
至於長孫湘雨,這個女人在大軍開拔的那一曰,便混在那三百名東軍神武營將士之中,扮作謝安與李壽侍衛軍的身份,與二人一同出征,根本就沒有將什麼門戶管束方麵的事放在心中。
這讓謝安隱約有些擔心,畢竟這一去洛陽至少幾個月,這長孫家萬一得知長孫湘雨不在冀京,那可不太妙。
胤公那邊倒是好解釋,可謝安聽說,長孫湘雨的父親,當朝兵部侍郎長孫敬,他對自己的女兒,可是約束地非常嚴厲,甚至好幾次因此差點斷絕了父女關係,要不是胤公從中周旋的話。
謝安相信,要是那位兵部侍郎得知自己拐帶了他的女兒一同前往洛陽,孤男寡女、同處一帳,多半會將他給生撕了,誰叫長孫湘雨一直以來就將自己的父親描述成十惡不赦的凶徒……言歸正傳,鑒於從冀京到洛陽,有長達一個多月、慢一些甚至是兩個月的路程,謝安在途中向長孫湘雨問起了洛陽叛軍的事。
根據長孫湘雨的解釋,謝安這才驚愕地發現,洛陽的叛軍,原來竟是南陽一帶的百姓、軍戶,更叫他震驚的是,原來這股叛軍,早在三年前便舉起了反旗……那是在四皇子李茂以及梁丘舞北伐的次一年夏秋季節,大周許多地區連曰天降暴雨,致使河內、官渡、東平、濟南等地段發生重大河流決堤事件,使得大片農田被淹,大量待收割的作物被毀。
而同年的五月至八月,上庸、義陽、光州等地卻又發生了大規模的蝗災,波及各郡各縣,這使得大周該年本來就不多的糧食產出變得更是捉襟見肘,不少縣村的百姓皆是顆粒無收,白忙一年。
而令人發指的是,大周全國各地的商賈中,有不少惡商暗中積蓄糧穀、哄抬米價,昧著良心大發災難財,寧可一把火將庫中多餘的糧穀燒掉,也不願意賒給走投無路的百姓,使得當地百姓積怨成恨,頻頻發生暴動。
十一月,荊州南陽首先爆發十萬百姓的暴動,南陽郡守張常紀在勸說亂民的過程中被激動的百姓錯手殺死,郡丞孫陽在得知此事後,又驚又怒,當即從城內兵營調出五百刀盾兵,前往強行鎮壓民變,使得事情從一開始的抗議變成了血腥鎮壓。
在一場混亂之後,郡丞孫陽死於亂民之中,監禦史韓瞻在被亂民衝入自家府院之前,於書房揮筆疾書,寫下書信一封,命心腹左右連夜趕路、上呈冀京。
而聽聞南陽百姓暴動,恰恰在四皇子李茂平定北境之後不久,本打算大擺筵席的大周天子在接到監禦史韓瞻的奏章後又驚又怒。
驚的是,監禦史韓瞻在奏章中寫到[民無食,餓殍遍野、易子相食];怒的是,南陽亂民竟然敢殺死朝廷命官。
好在天子李暨並非無道昏君,在思量一番後,他命自己最疼愛的八皇子李賢代替他前往南陽,安撫當地軍民,並急令各地征調糧穀兩千車,即刻運完該地。
當時南陽的絕大部分亂民也意識自己闖了彌天大禍,因此,一個半月後,當年僅十六、七歲的八皇子李賢從江南一帶趕到南陽時,卻驚愕地發現,南陽十萬亂民中有絕大部分已逃往洛陽、長安一帶。
追,已經來不及,再者,李賢也沒有想要追究的意思,於是便作罷,將糧穀分發給尚留在南陽的難民,而與此同時,他亦開始追查囤積糧穀、哄抬米價的罪魁禍首,數以百計昧著良心的商賈被按律處斬。
此事傳開之後,八皇子李賢在各地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大大提高,聲望與四皇子李茂相提並論,不在話下。
但是這件事並沒有完,當時南陽有將近七八萬的亂民,經洛水逃往洛陽,沿途不知為何,傳開了[朝廷即將派遣大軍圍剿南陽一帶暴民]的消息,這使得附近的百姓,紛紛雲從,以至於到這股難民來到洛陽時,竟然有不下於二十多萬。
當時的洛陽府尹叫做褚斌,在見到如此大規模的難民潮後,哪敢開啟城門,當即下令洛陽城門閉緊,將難民拒之城外。
至於食物,由於該年大旱,洛陽一地也是顆粒無收,靠著庫藏內的存糧養活城內百姓,又哪裏有餘糧供給難民。
交涉失敗後,城外的二十餘萬憤怒的難民,竟開始組織起來,準備攻城。
要知道,這些難民中,有好些曾是南陽當地軍隊的將領,亦或是府衙的官辦、差事、官吏,隻因自己的鄉人、妻子、老小被米商逼得走投無路,這才奮起造反,因而犯下了彌天大罪,這才不得已攜家小逃亡洛陽。
原本是朝廷官員的他們,自然知道,朝廷決不會善罷甘休,為此,他們迫切需要混入洛陽的百姓中,畢竟在他們看來,就算朝廷事後要追究,也不能將洛陽數十萬的軍民都殺死。
但是洛陽府尹褚斌緊閉城門的做法,斷送了他們唯一的希望,這使得他們不得不兵行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