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知命(1 / 3)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孔子非常重視『命』。 知命是成為君子的一個條件,是區別君子和小人的標誌,也是孔子一生中的一個重要階段。

前麵講到誌於道、仁和禮、修養,講到要立誌於追求仁道,修己安人;講到要從內外兩個方麵修養,文質彬彬;最後歸結到修身為本,全靠每個人的自覺修養。這些都是講了一個方麵,就是要自覺修養,弘揚仁道,努力做一個君子。這是一個方麵,或者說是主要的方麵。下麵要講到,在學會做人的問題上還有另一個方麵,就是不能由我們決定的方麵。這一方麵在《論語》裏就叫做“命”。《論語》有一章說: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子罕》)

罕言利,是說因為孔子主張把精神生命放在第一位,所以很少講利。與命與仁的與,是讚許的意思;與命與仁就是他讚許命和仁這兩項。《論語》裏還說:

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堯曰》)

“三十而立;……五十而知天命。”

都說明孔子非常重視“命”。 知命是成為君子的一個條件,是區別君子和小人的標誌,也是孔子一生中的一個重要階段。

所以,孔子思想有兩個方麵,一是仁,二是命;重視天命是孔子思想中與仁並列的一個重要方麵。關於仁,前麵各講講了許多。這一講著重講知命。

孔子思想中的天命是什麼?為什麼這麼重要?人們常常以現在的思想觀念作出自己的解釋,說天命就是規律,就是大道等等;知天命就是掌握了規律,或認識了大道,融會貫通,因此內心有一種定力去應對外界,等等。這樣講似乎也有道理,但是孔子是不是這個意思呢?就難說了。《論語》裏有一章說: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雍也》)

孔子的弟子伯牛重病,孔子來看望他,隔著窗戶握著他的手說,看來他要死了,這是命吧。這麼個人居然得了這麼個病,這麼個人居然得了這麼個病。伯牛是他很喜歡的一個弟子,現在病成這樣,他不願意看到這樣,可也沒有辦法。他把這叫做命。這個命有命運的意思。這樣的話,在現實生活中也常常可以聽到。在遇到類似的情況時,不少人也會這麼說。這是反映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怎麼能說是把握了規律或大道,內心有了定力呢?

我們還可以看《論語》中其他講到命的地方是怎麼講的。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誌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憲問》)

有個叫公伯寮的人,在季孫(魯國的當權者)麵前說子路的壞話。子路當時在季孫手下當官,公伯寮說子路的壞話,是對著孔子去的。有個叫子服景伯的人把這事去告訴了孔子,說現在公伯寮跟你有過節,如果你覺得這個事情比較難辦的話,現在以我的力量,我還能把他殺了,拋屍街頭示眾,你要不要我給你辦這個事?孔子說: “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憲問》)我的道究竟能不能推行,都取決於命。能行,是命;不能行,也是命。公伯寮他能改變命嗎?他能把命怎麼樣呢?

還有,《史記?孔子世家》上有一個記載,說桓魋(tuí)曾經想要殺孔子,孔子知道了,說:

天生德於予,桓其如予何?(《述而》)

我的德是天賦予我的,桓魋他能拿我怎麼樣?周遊列國的過程中,一次孔子被匡人圍困。他說: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

文王已經不在了,他的文化不是還在嗎?如果天要廢棄這文化,那我這樣的後人也不可能知道這文化了;如果天沒有想要廢棄這文化,那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這兩處是講天,意思和命相近。

可以看到,孔子多是在遇到危難、打擊,人家害他,誹謗他,人家不了解他,他的道行不通這樣一些情況下談到命。他已經意識到他的道不為人所理解和接受,難以推行,他不願意看到這樣,但又無力改變。他認識到有許多事是人力所不能支配的,他把這些就歸之於命。

麵對不可抗拒的命,他說 “命矣夫”,表現出無可奈何的情緒;同時,他又說:“公伯寮其如命何?”“桓魋其如予何?”公伯寮他能改變命嗎?他能把命怎麼樣呢?桓魋他能拿我怎麼樣?又表現出高度的自信。他自信把握了天命,自己行道是符合天命的,任何人奈何不了他;盡管不被人所理解接受,他不氣餒、不灰心,堅持他行道的努力,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