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生下來就沒有娘。
在他小小的時候，他總問他阿爸，我娘呢、我娘呢。他阿爸就一腳踹開他，和他說：你娘生你的時候難產死了，別問了，有爹就知足吧。就拿起錢走了。
李根最喜歡村頭坐著嘮嗑的王嬸。因為在王嬸那，他能知道關於他娘的，從未見過照片的娘的消息：
“你阿爸那時候窮啊，攢了好幾年老本，娶了你娘。”
“大嬸，我娘長什麼樣？”
“大屁股，胳膊一看就有勁。”
哦，娘很壯實，李根想。
“大嬸，我娘是什麼時候嫁給我阿爸的？”
\"八九年前吧，她嫁給你阿爸頭幾年，過了幾年好日子哩。”
阿爸二十多歲，阿爸的阿爸和娘就去世了，這我知道的，李根想。
王嬸頓住了，眼睛咕嚕一轉，李根趕忙從兜裏掏出他爬樹摸的紅果子遞在王嬸手上。
“你娘在她家排老二、她前麵是個姐姐，後麵是個妹妹，家裏又生了兩個丫頭才生出你外姥的第一個兒子。”
\"沒嫁人時候日子苦哦，侍弄一家子。”
王嬸坐在樹下啃了一口蘋果、她大門牙上有嗑瓜子的一個豁，隨著她啃果子的動作時現時無，像某種動物，某種齧齒動物。
\"嫁給你阿爸真是享福咯，她嫁過去，不用侍奉公婆，好得很呢，可惜命裏就有一劫咯！沒挺過去。”王嬸眯眼睛吧唧嘴說著。
李根從地上撇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衝王嬸擺擺手，往小河壩去了。
李根沒有娘，成了孩子王。
捉魚摸蝦，野蘆葦蕩裏摸野鴨蛋，泥巴潭子裏抓蟮魚，李根沒有娘，沒人管著他，沒有“天黑之前回家吃飯”的三令五申。
阿爸在賭場，李根就拖著家裏的鐮刀，砍壩邊上的柳樹條子、編成魚筐子，就放在河坎淺灘上的石頭縫裏，不肖一二天，就一筐的蝦啊，蟹啊。
阿爸在賭場，李根就自己做飯吃，米袋子裏放的小碗碗，半碗剛好夠他一個人吃。
舀米，放水，淘洗兩遍，淘米水被他放在罐子裏，久積有股酸味，澆菜拌飼料都好。淘好的米放剛剛沒過手背的水就剛好。
蒸好米，扒蝦頭，取蝦線，清油兩勺，蔥打結，薑切片，蒜拍泥，下鍋嗆香，蓋鍋燜半個鍾，開鍋噴香。
\"你阿爸以前不賭的\"
“你娘死了之後，你爹地也不種了”李根想起來王嬸對他說的話。
李根心裏泛上一般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感覺。
阿爸不常在家裏吃飯、李根扒一口飯，好吃，阿爸從前罵他做飯像豬食，如果阿爸回來吃到了，肯定會用大手把他托起來，顛兩下，像滑梯溜下來一樣，在空中快活的被托上托下——他見到村頭張天被他阿爸這樣托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