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斷深塘(1 / 3)

那年爺爺剛去世不久,我們姊妹幾個輪流去陪獨居的奶奶過夜,那天輪到我了,剛十歲的我,虎了吧唧的,啥也不怕。

那天天氣不是很好,一會兒出太陽,一會兒又陰沉沉,雲頭壓得很低,似要下雨又一直下不下來的樣子,讓人心裏很是煩悶。傍晚時分,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父母拿著掃帚在掃院壩。九幾年的農村,沒有那麼多電子產品,除了電視機收音機,人們也沒別的娛樂活動。因為還不到放電視劇的點,父母也不讓開電視,說是要節約用電。百無聊賴中,我就在院子裏獨自轉圈圈玩兒。那天該我去陪我奶奶過夜了,講真的,我不是特別願意幹這份差事,因我們姐弟三個從小就跟父母住在我父母婚後小兩口自己修建的新房子裏,跟爺爺奶奶並無多少感情。我爺爺奶奶子女多,他們都有點愛長子疼幺兒,對於處在中間的我父親,並無多少父母之恩。聽我爸說起過,有一次我和我姐掉坑裏了,我爺看見了之後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拉我們起來,而是扯著嗓子喊遠在地裏幹活的我父母,說:“你那娃娃掉坑裏了你們不回來拉一下嗎”?我父親隻得放下手中的活兒,匆忙趕回家,把掉在坑裏的我們姐倆拉起來。後來我心想,如果那坑裏是有積水,我爺是不是也打算置若罔聞?我爺去世時剛六十多,聽說得了急病,走得很痛苦,我們白天在上學,沒有看到他最後一眼。其實對於我來說,在我幼小的心靈裏麵,幾乎沒有他的影子。我奶有點嫌貧愛富欺軟怕硬,幾乎不管我們,所以當我堂姐們提出要姊妹幾個輪流陪她過夜的時候,我內心是拒絕的,但我父親說,不管長輩對我們怎樣,我們做晚輩的,也不要去計較那麼多。閑話暫時不表。

我把豬牛喂好了,就在在院子裏消磨時間,我想的是到了九點多我過去我奶家,直接鑽進被子裏睡覺,就不必過多跟她接觸。天已黑盡,我甚至已經忘了那是什麼季節,大概是夏末了吧!晚上八點多的樣子,天上升起了一輪月亮,不甚明亮,還有一團淡淡的黑暈籠罩著,看起來就像一個長了毛毛的不規則的餅。我聽老人說過,他們管這種叫“毛月亮”,陰晴不定的天氣就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們說,像這樣的天氣,最好不要在夜裏出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父母掃著院壩,姐姐在屋裏煮飯(農村晚飯吃得晚),我弟不知道瘋哪兒去了。我哼著歌,蹲在院子邊上,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過了一會兒,從我們房子下麵的池塘裏(離我家房子兩百多米遠),傳來了一個女人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剛開始我沒注意,又仔細聽了聽,確實是像有人在哭泣。那聲音悲悲戚戚,似是難掩心中無盡的哀傷。從我家到那口池塘,需要經過幾塊田地,池塘兩邊是小樹林,有一麵是一個土坡,我們經常從池塘裏打水,坐在土坡上洗衣服(小時候家裏沒有洗衣機)。池塘水很深,我們打水也隻敢在邊緣淺水區。池塘入口處有一口水井,它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生命源泉,九幾年特大幹旱的時候,我們全村人,就連隔壁村,隔壁鎮的人,都去那裏打水,靠著那口井,遠近人家才免於缺水的困境。

對於那口池塘,我自認是再熟悉不過了,所以當哭聲傳來,我就鎖定了,它定是來自那裏。哭泣聲剛開始嗚嗚咽咽如泣如訴,緊接著聲音慢慢拔高,一聲高過一聲,最後變成了淒厲的嘶吼,直直地鑽進我的耳朵裏。我很難敘述當時的情景,總之那聲音就像一個鬼魅,一臉獰笑地站在我的耳邊跳舞。剛開始是在哭,哭著哭著又像是在笑,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一張怪異的臉貼著我的臉,它的嘴巴咧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像要把我吞沒。我嚇得大叫一聲,把正在掃地的父母嚇一跳,他們問我在幹嘛。我立馬走到父母跟前,顫抖著聲音跟他們說:“我聽到有人在哭”!我父親放下手裏的掃帚,問“哪有人哭”?我用手指著下麵的池塘方向,帶著哭腔說:“在那下麵,就那水塘下麵”。我父母兩人對視了一眼,竟然不約而同地大聲嗬斥我說:“哪有人哭,那是你聽錯了。”一時間我愣在原地,再仔細聽,那哭泣聲居然沒有了,我不可置信地豎起耳朵再仔細搜索,確實沒有了,它在一瞬間竟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我“誒”了一聲,撓撓頭,心想,難不成我聽錯了?但是剛才的聲音絕對是真實的,它的穿透力和讓人不禁汗毛倒豎的涼意,絕不是我神經錯亂所產生的幻覺。。我全身上下起滿了雞皮疙瘩,內心一股寒意直衝頭頂,站在那裏久久不能言語。我再跟父母說,但他們始終不信,並說他們都沒有聽到,肯定是我聽錯了。我見辯解無用,隻得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去了我奶家,晚飯也沒有吃。我也不明白我當時為什麼還有勇氣去我奶家,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應該回屋子裏嗎?可能是覺得父母不信我的話,讓我多少有點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