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澗濱。
“丫頭,你是叫杳杳嗎?”
“巧了,你這名同小僧的名字,細說起來還真有一絲淵源,不過,並非飛花落葉皆可傷人的‘落’,而是‘洛陽紙貴,京畿繁華’的洛。我叫洛九。”
“丫頭,杳杳,你怎麼一聲不吭的,這陰冷昏暗的柴房裏就關著我們兩個活人,要是連你都不搭理我,那小僧可真就是地裏無人問津的小黃花,太可憐了啊。”
肩膀上推搡的動作突然停住了,蜷縮在草堆上,渾身濕冷、蓬首垢麵的小乞丐鬆了一口氣,昏昏沉沉想到:
感謝佛祖菩薩,仙人顯聖,這話癆的小和尚終於消停了,自從她接了他的話茬,整整半個時辰,她耳根子就沒清靜過,仿佛有無數隻蠅蟲在耳邊嗡嗡地飛,折磨得她都快發瘋了!
要不是她現在躺著,四肢酸軟,身體就像一個打翻了的火爐子,又痛又癢還特麼十分燙手,使不出丁點兒的力氣,她必須得跳起來狠狠打他一頓,這事才算完。
但是,現在想想就算了吧,她這額頭跟火燒似的滾燙熱度,估計都能蒸雞蛋了。要擱平時,小和尚那樣的瘦弱身板,她輕輕一拎,都能給他甩出半條街。現在……
都怪那幾個不講武德的王八犢子,竟然背後搞偷襲,給她敲悶棍,要不然憑她衢州街頭一霸的本事,再怎麼得,也不至於淪落到讓一跛腳的牙婆子給套了麻袋,抓到這麼個陰暗腥臭的鳥地方來。
這事傳出去,不光她那幾個狗腿子瞧不起她,就是對街那個成天跟她作對的刀疤臉大塊頭也會緊揪著這事,狠狠嘲笑她一年半載的!
*******(此處省略幾百字髒話)
淦!她的一世英名啊!
就在她胡思亂想,深切為自己將來的名譽擔憂時,一隻觸感溫涼的手慢慢撫上她的額頭。
小和尚的說話聲模模糊糊傳入她耳中,燒的渾渾噩噩,腦子差不多快成一團漿糊的她,勉強打起精神,去分辨他話語中的意思。
“杳杳,你發燒了,而且燒的很嚴重。”
廢話,這麼明顯的事,你才看出來嗎?你眉毛下麵那兩窟窿是出氣用的吧!
心中倏地生出一股洶湧怒意,她恨不得立即睜開眼,當場就給小禿驢臉上來兩拳,然後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質問他:
你丫的就是故意在這裏說風涼話,來看她笑話的吧!
無奈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就像一隻被拔了利爪和牙齒的老虎,麵對挑釁的小貓,也隻能忍下屈辱不甘,將一腔怒火咬牙咽回肚中。
她無力的身體實在是支撐不起心中的宏願。
至此,灼燒心肺的萬千怒火皆化作心底一句咆哮:
小禿驢,最好祈禱你日後別落小爺手裏,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的!
洛九將覆在她額頭上的手掌拿開,起身環顧幽暗逼仄,木門緊鎖的柴房。
他走到門邊,用力拽了下門閂,金屬鎖頭與實木的碰撞聲透過結實的木門傳回屋內。
洛九將整個身軀都壓在門上,透過門縫也隻能窺見一點荒蕪雜草,心中慌亂愈甚,不禁焦急地喊出聲。
“有沒有人啊,來人啊,要出人命了!”
一陣急促悶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並伴隨著的,還有外頭大漢幾句夾雜著濃重口音的粗魯叫罵。
“小兔崽子,幹啥嘞?想跑,看俺們不打斷你兩條腿!”
“外頭的大爺,你們行行好,屋裏有個丫頭發了高熱,眼看著就快不行了,你們可不可以發發善心,給她找個大夫。”
“去去去,一個身無二兩肉,長相醜陋的小乞丐,死了就死了唄,要俺們花錢給她找大夫,門都沒有!”
“就是,挺得過就挺,挺不過,到時候等屍體涼透了,拿個草席一裹,隨意往山溝裏頭一丟,不就完事了嗎。小和尚,勸你別多管閑事,你的模樣長的不錯,準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候在秦樓裏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保不準過得多舒服呢!這不比你在寺廟裏苦修來得自在快活!”
“哈哈!”
兩道猥瑣的大笑聲隔著木門響起,話語中的淫邪意味叫人驚怒,又實在惡心反胃。
“呸!”
洛九啐了一口,身軀立即遠離木門,門縫中滲進來的微光,堪堪照出他半張麵若三春之桃的昳麗容顏,肌膚明白如玉。
雖在鼻尖及兩頰側染了些許髒汙,卻依舊絲毫不折損他的容貌氣質。
因著僅有十來歲的緣故,洛九麵上還有幾分未褪去的青澀稚嫩,門縫中的曚曨光影落在他頰側,愈發顯得雌雄莫辨,容貌比之女子還要美上三分。
一雙幽沉深冷的眼眸盯著木門,他重重呼出一口氣,轉身回到小乞丐身旁,看著昏迷不醒的她眉頭緊鎖,又伸出手試探性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