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寺廟內的青石板路往前走著,身邊匆匆而過的是前來上香的香客們,耳畔是佛家充滿禪意的誦唱之聲,鼻尖縈繞著濃鬱的檀香氣。
江懷瑾看向身邊的宋息,忍不住發問:“五年前發生了什麼?”
見宋息望向自己,江懷瑾又補充了一句:“你可願意告訴我?”
他未曾稱呼自己為本王,而稱“我”。在這一刻,他隻是一個想要靠近宋息,想和宋息成為朋友的普通人。
說,還是不說,對此時的宋息來說似乎也沒有什麼要緊的。宋息垂眸一笑,繼續往前走去。
“在殿下來這裏之前,臣女與小王子曾去見過淨明,按照他所說,以及後來了悟所說的,臣女大致已經知道了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五年前,臣女與盛王妃一同來華道寺上香,夜間在寺中留宿,被了悟點的迷香迷倒。他將臣女帶出寺廟,意圖加害於我。中途臣女被淨明救下。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從小就收養了悟的淨明,也許是忌憚背後之人的權威,將臣女丟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將臣女的命運交給了天意。
“那時,臣女憑著僅存的意識,從樹林中爬到了官道旁,被路過的師父救下,這才有了現在的宋息。”
淨明年輕時在山寨中整日勞作,體格強健,若是後來剃度出家,練上幾身功夫教於了悟,這也是說得通的。
江懷瑾跟在宋息身旁,垂著眸子,難受到說不出話。
要用什麼樣的心態,才能如此平淡地描述自己被害的真相?
一句“交給天意”,淺淺帶過了五年前冰天雪地中自己內心的深深絕望,她似乎就能真的將自己的性命放下。
宋息忽然停下了腳步:“殿下,你看。”
江懷瑾聞聲抬頭。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圓寂儀式旁邊的高台上。
台下四十多位高僧分列兩側,原地打坐,手中撚著一串佛珠,口中唱念著深奧的佛家經文。中間是一口被密封的大缸,周邊正有幾位工匠進行砌磚封護。外圍站滿了香客,他們垂頭跪坐,雙手合十,口著念念有詞,想必是在為自己的家人祈願。
宋息知道,這是僧人在給淨明保存金身,三年後的今天,這口缸才會被重新打開。
她忍不住雙手合十,口中跟著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宋息,你還想回到忠義公府嗎?”
若是宋息想回,那麼他就會將江懷盛找到的證人交給宋息。若是宋息不想回,那麼這個證人就再也沒有必要在上京出現了。
宋息抬眸:“殿下,臣女回不回忠義公府,都改變不了臣女是沈蘭惜的事實,一如殿下回不回上京,都改變不了殿下是四皇子的事實。”
江懷瑾了然。宋息這是打算回忠義公府了。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幫宋息一把的。
“臣女有一個問題想問殿下,不知殿下可否解惑?”
江懷瑾低頭看向宋息:“你這眼裏絲毫沒有疑惑的樣子,恐怕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殿下不妨聽一下臣女的問題,再決定回不回答。”宋息淺淺一笑,“初見那夜,想要刺殺殿下的人,是不是盛王?”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江懷瑾忍不住失聲一笑,宋息的聰慧似乎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了,“那天夜裏,縱橫奉命來殺我。你恐怕也能猜到,我那時不能暴露行蹤,所以才借了你的房間躲避一二。說起來,真是多有得罪。”
江懷瑾抱拳向宋息告罪,耳根子沒由來地紅了幾分。
宋息莞爾一笑:“倒也不打緊。隻是這樣說來,殿下似乎是比臣女先害怕上的。”
不過是慶功宴上的一句玩笑話,宋息沒想到江懷瑾會認真。眼下,她便將這份認真執行到底。
“好,本王認栽。”
他怎麼之前不知道宋息還有這等耍小性子的心性呢,倒是有幾分……可愛?
他看著宋息的笑顏,眼前之人即便是慘白的麵色,也難掩出眾的樣貌。若非體虛……
江懷瑾心中難掩幾分惋惜。
他讓樂羽在天南海北遍尋名醫,那些大夫一聽說是宋息,都紛紛搖頭。當年宋息隨著宋庭雲遊,也見了不少大夫,他們麵對宋息的病症,皆是束手無策。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
其實,像今天這樣也好,至少她還能選擇她的生活,選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