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文口鎮地方誌》“金石”卷記載:
風家有傳家之寶血墨,方五寸,雕刻精潤,左有盤龍,右有麒麟,栩栩如生,宛若天成。其硯色深黑,細研之,墨色深紅,殷然如血。據傳此乃宮中珍品,流落民間。風氏先人重金獲之。
據《文口鎮地方誌》“軼事”卷記載:
硯名血墨,據傳為大內流出之奇珍,風家獲此物,奉為傳家之寶。有風氏子孫進京趕考,天寒硯堅,諸生墨之不得。唯血墨,可研之如常。孰知主考識出血墨硯色,稟上。上震怒,擲脂玉杯於地。二日,以犯上罪斬之。越三日,風家滿門斬於鎮東。是以此墨又有“凶墨”之名。後,上嚐於雷雨之夜禦書詩文,驚見此墨有血珠汩汩流出,漫入紙中,是為“冤”字。上懼,拋筆而去,視此為不祥之兆。期年之後,帝崩於寧樂宮。此故事野老相傳,其史已至湮沒,不可考也。
據《文口鎮地方誌》“人物”卷記載:
蕭岱,字文錦,號孤霞。世達長子,素履潔淨,操守嚴毅,嗜詩書,性情孤絕,好易學,皆謂高人。
蕭穆,字文遠,號誌能。世達次子。有才幹,決斷如流,政聲洋溢,當奸佞不為懼,剛正如烈火,人皆畏之。
蕭奇,字世達,號一白,又名丹心老人。飽學之士,學識淵雅,沉靜和易,曾任蘇杭學道。教生授徒,授業成名者甚眾。
蕭瀟,字文華,世達長女,風華絕代。為惡少風滿樓所逼,堅拒不從,墜樓而亡。請為旌表。
風秋鏑,安樂三年武狀元,精技擊之術,與弟風滿樓斃文錦,文遠。手段殘毒,無人出其右者。後不知所蹤。
風滿樓,秋鏑之弟,精技擊之術,尤精劍術,與兄秋鏑斃世達,文遠。後不知所蹤。
鐵戰,六扇門第一高手,有神捕之譽。禦賜殺人金牌,同日被格殺於蕭家大院書房,傷口一劍封喉。
在一九九四年,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我從書架上,找到一本很舊的書。書頁薄而發黃,在手指的觸摸下,隱隱有一種古脆而寒冷的感覺。我讀到一個關於愛情的故事,當時我沒有想到,所有的時光,就在我翻開這一頁舊而泛黃的記憶時,回到了從前。
一個身穿白衣,腰佩古劍的年輕人,就這樣在我的記憶裏,走進了文口鎮。
風滿樓在文口鎮的城樓下,隻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襲白衣的風滿樓,挺立在古城門下,身後殘陽似血,寒風凜冽如刀。
古舊的城牆,被夕陽拉出長長的影子,風滿樓如標槍般站在影子下麵,而在影子的盡頭,是一雙纖細的鞋子。
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天地寂靜,靜得可以聽見,雪敲在劍鋒上的聲音。
“你不該回來。”蕭瀟低聲說道。
風滿樓看著蕭瀟如水的眼睛,“為了今天,我已經等了很久了。”他說道。話音,冷得像劍上的寒光。
“你等的,就是殺我的家人?”蕭瀟出鞘的劍在風中微微顫抖。
風滿樓回手握住劍柄,驀然昂首縱聲長笑,伴著無邊的落雪,笑中竟有著如刀鋒般的悲涼與決絕。
“你想的就是報仇?你有沒有用一天想過我?”蕭瀟低聲說道。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顯赫蕭家的女兒,我是朝廷的欽犯,我又怎麼會想你?我又為什麼要想你?”
蕭瀟低下頭,注視著手中的長劍,隻覺風雪入骨,她微微閉上眼睛,輕聲道:“原來是這樣,你要報仇?那出劍吧。”
風滿樓放開劍柄,一步一步向蕭瀟走來,白色的衣袂在風雪中翻飛,腳步在雪中印下清晰的印跡,那腳印,一直印到蕭瀟的麵前。
現在,兩人之間,隻隔著蕭瀟的手臂,和那柄,有些顫抖的長劍。
“讓開!”風滿樓隻說了兩個字。
蕭瀟咬緊牙關,長劍一挺,如靈蛇般抵到了風滿樓的胸口。
“我們從此是仇人了,你過不去的。”蕭瀟一字一頓地說道。話音剛落,風滿樓的白衣上,就綻開了一朵殷紅的花朵,那鋒利的劍鋒,入肉,及骨,鮮血噴湧而出,濺在白衣上,如同一朵朵盛開的菊花。
風滿樓不動,任蕭瀟一劍刺入。
“讓開!”他還是那兩個字。他說著,身體竟然向前一送,蕭瀟感覺手上一緊,長劍再入半寸,花開更盛。
蕭瀟的劍再無力刺入,當啷墜地。“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躲開?”看著鮮血噴湧的傷口,蕭瀟無力地嘶喊著,已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