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四那個驢球馬蛋，當村長這麼多年，就知道往自己家裏劃拉錢，一點人事兒都不幹。”老頭一隻手提著氣死風燈，另一隻一手緊緊拉著高明的手，在通往村裏的土路上磕磕絆絆的往前走著。
老頭姓陳，按照輩分，高明得叫一聲老四爺，在家的時候談不上多親近，但聽說他回來了，能不顧危險連夜跑到車站去接他的，也就這一位了。
打小時候起，高明就對村子沒什麼歸屬感，連帶著對這位四爺也沒有什麼走動，可人家老頭快七十歲的高齡了，這大晚上的，能顧念著他， 這份情，得放在心上。
“四爺，上秋的時候，聽說你病了，現在身子骨怎麼樣？”高明嘴唇囁嚅了一陣，決定找一個話題，這一路要是連個屁都不放，也未免太尷尬了。
老爺子嗬嗬一笑，滿不在乎的說：“沒啥大事，上歲數的人了，活一天算一天，閻王爺啥時候收，啥時候兩腿一蹬。”
聊到這裏，高明突然想起一件事，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聽村裏的發小說，四爺上秋的時候得的是中風，整個人是攤在炕上的，這會兒怎麼能拎著風燈趕這麼遠的路？”
入伏的季節，連野地裏都有股帶著水汽的熱浪，為什麼偏偏老人的手，卻涼的像是冰塊？
他心裏有點發毛，有心不去琢磨這些事，但電影裏演過的種種恐怖畫麵紛紛浮現在他眼前，就這樣糾結了半晌，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四爺，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
“因為，我早就死了啊！”
四爺森森的笑著，氣死風燈微弱的光亮打在臉上，留下大片的陰影，說不出的恐怖。
那一隻枯瘦的手掌，像鐵箍一樣緊緊抓著他的手，那涼意簡直要侵入到心裏。
“我去你的吧！”高明感覺自己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一腳踢在老頭的肚子上，趁著他被踹了個跟頭的當口，連滾帶爬的往村裏跑去。
不一會兒，對麵一個黑影走來。
“誰？”高明有點肝膽俱裂，舉起撿來的樹枝大聲嗬斥著。對麵的黑影停下了腳步，試探的問了一聲：“明哥？”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村裏跟他保持聯係的人不多，僅僅隻有發小馬福生而已；這個聲線像極了他。
“是福生啊！”高明拄著樹枝喘了一會兒，想起後麵還跟著個老鬼，急匆匆的對著黑影說道：“趕緊走，回村再說。”
黑影應了一聲，當前在前麵引著路，高明緊跟其後，還不斷催促著讓他走快點。
黑燈瞎火的鄉村野路，連一點光亮都沒有，怪風吹過野地，發出鬼哭狼嚎一樣的嗚嗚聲，哪怕在平時，這也挺嚇人的，更何況，今天還遇到了這麼恐怖的事兒。
走了一會兒，冷靜下來的高明又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福生，你怎麼走路沒聲兒啊？”
“我換了布底鞋，鞋底兒軟，再加上步子輕，所以聲音就小。”
“那你怎麼總背對著我啊？”
“這連點光兒都沒有，我就是正臉對著你，你又能看見什麼？”
“那！”高明還待再問下去，誰知道黑影卻已經不耐煩了，他停了下來，手伸進懷裏摸著什麼，嘴裏還嘟囔著：“磨磨唧唧的，問東問西，怎麼去城裏住了變得跟個娘們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