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站在排布得毫無順序的廢棄車輛之中,回頭望向韓旭的身影,手中還拿著她為他新買的那套衣服。
心中痛到極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裏是韓旭死死扒著倉庫大門的模樣,他朝著她的位置大喊:“快跑!快跑啊!”太遠了,她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他的呐喊。她眼中是昨夜裏韓旭看見她買的suit時又開心又尷尬的笑容,和那句“夏天,每一個夏天,你一定要在”。
她的雙腳開始跑動,朝著韓旭的反方向,她不知道他們的出口究竟在哪,她隻知道要聽他的話。夏天穿越了大半個停車場,揚起的塵埃進了眼也沒有知覺。她撞見了幾個陌生人,充滿警惕性地看著他們,發現不是青龍幫的人,於是她接著跑,隱約聽到後麵傳來“這個人好眼熟啊。”“前麵該不會出事了吧。”
等她終於找到一個矮牆翻出時,她才敢回頭看。她沒有找到熟悉的身影,倉庫大門早已被打開。青龍幫的車全部開進來了,隻見二當家帶著人揮舞著棒球棍在停車場裏四處亂砸,不知在大喊著什麼。
看來韓旭還沒有被抓到。夏天鬆了一口氣,拖著再沒力氣的雙腿離開了廢棄車廠。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發現走到了聖明男高的後牆,許多穿著聖明男高製服的男孩圍坐在一起抽著煙聊天,看見她還吹了個口哨。她沿著圍牆心不在焉地走著,沒有發現那群男孩裏的一個人突然站了起來,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夏天。”她回頭隻見韓旭扶著牆,飄搖的花襯衫上沾滿血和灰塵,可他依舊笑眼眯眯地看著她,仿佛隻是剛從社團回來,而不是死裏逃生了一趟。夏天再也忍不住了,她雙腿一軟,手裏抱著的衣服也掉落在地上,豆大的眼淚說落就落。
曾經她做過最越界的事情不過是同身後這群男仔一樣,坐在學校的牆頭背著老師抽煙,而如今陪著韓旭出生入死,她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隻怕哪一次是最後一麵。
韓旭眼看她身子癱軟下來,衝過去一把抱住她,上下檢查著傷口,以為哪裏受傷了,滾燙的眼淚幾乎快灼傷他。隻聽見夏天口中不斷說著“我好怕…我真的好怕……”這句話,讓他這兩年來的努力土崩瓦解,像是不小心落在那套burberry套裝的灰。
當年說要去社團闖蕩闖蕩,夏天隻是點了點頭,笑著說去吧,怕爹地媽咪擔心了便拾了書包回家。
他以為他能讓她成為萬人敬仰的大嫂,她以為他能早早收心。殊不知,兩人早已走在現實的分岔路。
“阿sir,你沒事吧?我和我條女聊天而已,這也要查?”“查你就查你,這麼多話,是不是想喝茶啊?老實點,到底有沒有去過廢棄車廠!”街角傳來聲音。
青龍幫的人架勢太大,引來警察是遲早的事情,韓旭一身傷,一旦被查出社團記錄,落在警察手裏不死也得掉層皮。
夏天心一驚,顧不得其他,撿起衣服就推著他往聖明男高跑。韓旭不肯留她一個人在這裏應付警察,想帶著她走。夏天低聲催促道:“我清清白白,再不濟叫我爹地媽咪來撈我,你先照顧好你自己。你快走,快走。”二人一小時前的模樣,又再上演了一遍。為何總不得安寧,總要有一人先走?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好像總是沒有盡頭。
韓旭瞥見警察往這走的影子,隻得拿著衣服翻進學校裏,卻沒想到那群抽煙的男仔們正在被教官訓話,他像是翻牆回校的高中生,於是也被提溜著過去,隨口答了句自己是3班的,竟也沒人再問。
他知道夏天肯定不會有事,隻是夏天那幾句怕,始終讓他記掛著。夏天愣愣地看著韓旭離開的方向,不知現在應該去往哪裏。
“姐姐,你在這做什麼呢?”突然,一個男孩出現在夏天麵前,不似韓旭他們總喜歡把領口敞開,衣角露出,他規矩地把校服扣到最上麵,衣角也斂進腰帶,安分地背著書包,要不是現在是上課時間,夏天差點以為真的遇到了一個好學生。
恰好這時,巡邏的警察也走到了二人這裏,“學生仔,有沒有看見一男一女從廢棄車廠的方向過來?男的穿著花襯衫,很高,女的黑頭發,拿著東西。”隻見麵前的男孩擋在夏天的身前,不緊不慢地回答警察“警察叔叔,我們沒見到,現在要回學校了,麻煩讓一下。”警察上下打量著二人,確實是學生樣。
瞥見男孩身上的製服繡著的殷姓,卻忍不住多瞧兩眼。整個澳島上姓殷的不多,偏偏警務部長就姓殷,唯一的公子就在聖明男高裏讀書。想再說點什麼,卻又想起剛才說話不客氣的樣子,略顯尷尬地開口:“令尊......”
殷勳皺了皺眉,餘光瞥見夏天沒有聽見,打斷了他。“我父親要來接我了,我們現在就走。”拉起夏天就朝著路口走去。
“你是誰?”夏天不敢回頭看,發現殷勳對警察這番自若的態度不像平常人,走了幾步才小聲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