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個模樣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在天台的邊緣上旋轉跳躍,嘴裏哼著曲調平直的不知名歌曲。
鄉下的星星脫下了被城市蒙著的外紗,加上這衝天的烈火,襯得深夜的天空亮如白晝。
發生這一幕的場景位於紅根鎮的精神病院——紅根精神療養院。
紅根精神療養院的前身是紅根老人療養院。
十年前,因時代的快速發展,那些在城市裏獲得了一定成就,卻沒有時間贍養父母的年輕人,幾乎都為父母找了城市裏的療養院,他們崇尚著城市的繁華與先進,認為城市裏的一切設施,無論如何都總比鄉鎮上的好。
於是,紅根老人療養院的生意在時代快速更迭的衝擊下,開始逐漸凋零。
而這家療養院的院長是一個精明但善良的現實客。在努力一番後發現短期內根本無法挽救,收益仍然無法避免的日益減少後,一番精打細算下索性直接放棄轉型之類的想法。
他還有其他產業,可以趁現在還沒有虧損,及時將這家老人療養院關閉,並將結餘的資產轉投進其他產業。於是他開始逐漸停止接收新的客戶,直到送走院裏的最後一位老人。
但就在他要給大門掛上鎖的時候,一男一女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說要將它買下,並由他繼續擔任院長,隨他怎麼打理。
院長當時拒絕了,這世上怎麼可能有天掉餡餅的事,肯定有詐。
但紅根老人療養院還是被那一男一女買走了,鎮長賣的。
鎮長是院長的兒子,早在紅根療養院被決定停止運營之際,院長就和鎮長說好了將它過到他名下,到時候推翻重修,再找法師改善一下風水布局,以後給孫子當新房。
那一男一女是對夫妻,他們給的錢很多,足夠鎮長一家子無憂無慮地過完一輩子。
於是鎮長在得到它後,就將它賣給了這對夫妻。
自此,紅根老人療養院轉型為紅根精神療養院。
紅根精神療養院的第一個病人,是那對夫妻年僅十二歲的兒子———日重怪真。
日重怪真是被五花大綁送進去的,哪怕他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和後來的病人相比,日重怪真的待遇與眾不同——隻有他一個人被關在頂層,並且從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病。
因為沒有人會告訴他。
日重怪真唯一的交流對象,就隻有院長,但在他十四歲的時候,院長過世了。
也是從十四歲開始,這家精神療養院終於開始為他治療了。
雖然每天都有人喂他吃藥,給他注射藥劑,但一直都沒有一個人與他交流。
於是,在日重怪真十五歲時,他順走了他的主治醫生的手機,並趁夜深人靜之時去醫院的實驗室給自己配藥玩。
而他的主治醫生與護士明明發現了,卻什麼也沒說,行事與往日一般無二。
日重怪真的父母在他十九歲時因公司倒閉而雙亡,於是紅根精神療養院逐漸衰弱,醫生護士一個個走了,病人也一個個轉院了,在日重怪真二十一歲時,就隻剩他一個病人和負責他的那幾個護士和醫生了。
也不知道圖什麼。
日重怪真懶得管他們,今晚他就要將這座困了他十年的紅根精神療養院燒掉,等他死了以後剛好不用愁房子了。
隨著火勢的不斷高漲,陳舊的火警器終於響起,但它根本引不來任何救星。
畢竟,一個精神病院的周圍怎麼可能會有住戶呢?
更何況,它的鳴叫並不高昂。
日重怪真就地坐下,雙腿懸掛在空中,他垂下眸,任由自己被那灼熱的火舌舔舐,嘴角高翹。
“日重怪真!”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院門口衝向他所處的這棟樓,在她快要踏進火焰時,被一個一直跟在她身後狂奔的的光頭男攔住。
是護士長和主治醫生,他們是姐弟。
日重怪真沒注意到他們,他的眼裏是火光與濃煙,耳邊是火焰的呼呼聲,它們輕易地掩蓋了已經有些瘋癲的女人的身影和叫喊聲。
“日重怪真,二十二歲生日快樂,祝你沒有下輩子。”
日重怪真閉上眼,雙手在胸前做了一個許願狀,輕聲說出了這句話。
他張開雙手,向火焰擁抱而去。
從此這個世間再無他。
*
“滴,滴滴,滴滴滴滴——”
好吵。
日重怪真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坐在一輛出租車的後座上,一隻小金毛窩在他的腿上睡覺,耳朵撲閃著。
他輕挑了下眉毛,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出租車應該是在送他去轉世吧?看來死的人還挺多,堵車了。
不過沒想到這黃泉的交通工具居然是出租車,這鳴笛聲吵的他耳膜疼。
和他想象裏的樣子截然不同,感覺和人間差別不大。
[嗨嘍~主人,看我]
一道稚嫩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聽著好像有些熟悉。
日重怪真皺起眉頭循聲看去,眼神頗為詫異,剛剛出聲的是他腿上的金毛。
喲,黃泉裏的狗還能說話呢。
這狗是幹嘛用的?
難道是他下輩子命中有狗?
別吧,有下輩子就夠慘了,還要他一個養啥啥死的養狗?是還想著虐他呢?
[主人,請您快點給我取名字!]
小金毛的尾巴晃悠了幾下,聲音帶著急切的味道。
這是腹語還是傳音?日重怪真捏著小金毛的狗臉左右看了看,又將它提起打量了一番,根本沒搭理它的請求。
開玩笑,這取名字不就和締結契約似的,直接把他和它之間的緣分牽上了。
“先生,您的目的地已到達,一共780日元。”出租車司機的聲音突然響起,說話十分客氣,“請問您是現金還是刷卡?”
日重怪真:“………?”
他都死了,哪來的錢?什麼黃泉,黑泉吧?專門坑他們這群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