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死亡。
死亡。
目之所見,身之所在,觸之所及,味之所至。
俱是死亡。
骸骨構建的山丘,骸骨構建的世界,沒有任何名為生的氣息。
多少,多少,多少!
無盡的,數不清的,看不見盡頭的,屍骸,像是隨處可見的沙土般堆成這世界的大地與壁壘。
究竟有多少人葬身於此?十萬?百萬?
這是現實?
還是夢境?
身軀,止不住地顫栗。
在這死亡之地,惡魂與怨靈充塞這世界。
僅存於身體中的生氣如破口般逸散。
再過不久,幾分、幾秒?
我也要成為這死亡世界中微不足道的部分了吧。
恐懼,恐懼。
在這死地,葬下過多少與我一般的生靈?
沉重、沉重、沉重。
窒息、窒息、窒息。
怨恨、怨恨、怨恨。
呃啊啊!
那仿佛瀕臨死亡般的尖嘯。
是誰?
那麼熟悉。
那麼痛苦。
那麼接近。
我,自己,正發出著像這樣絕望的吼叫麼。
不,不想死,不想死。
絕對,絕對,絕對,絕對。
不想死!!!
……
昏暗的,窗戶被厚重的簾子死死遮住,沒有光亮的房間裏。
一張破舊單人床上躺著一個麵色慘白的人,縈繞於周圍的氛圍靜寂而森冷,口鼻間的呼吸幾乎無可辨析。
令人生疑,這究竟是一個酣睡的活人,還是一具靜寂的死屍。
“叮鈴鈴。”清亮的鈴聲響起,那死屍忽地動彈起來。
幾乎是瞬間,我從自己臥著的床鋪上彈起,大腦中依舊殘存著夢中的驚恐。
又做夢了,夢到那時的場景,屍山,血河,骨海。
坐在床上,雙手隻能無力地捂著自己的臉龐。
已經過去三年了,那件事情的餘波也理應消散了罷。
既然已經做下那樣的決定,就不應該為此困擾。
但,這究竟是自己能夠承擔的東西麼。
已經,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呢?
比起這樣被鈴聲叫起,過去其實還有更加無法入眠的時候。
一切都在好轉不是麼。
嗬。
嗬。
——
已經記不清死去了多少次。
洗手台前,在窗外透出的光線下,鏡中出現了自己那毫無血色、恍若死屍般的麵龐。
恍惚間,那麵龐似乎在不斷溶解,露出其中暗紅近褐的血肉與慘白的骸骨。
一如自己夢中所見那無數骸骨中微不足道的一具。
後悔麼,不後悔麼?
或許再來一次,在那時,依舊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但,現在,無論如何,都想要從這地獄中離開。
狹窄的房間裏,空空蕩蕩,一張床鋪,一個冰箱,一座灶台。
已經是這個房間中幾乎所有的家具了,剩下的隻有那些種類繁多的書籍。
其實也隻是堆積在一起,我早就幾乎連閱讀的本領都失去了,隻是在晃動的視野中尋求字句,在混沌的腦中尋求意義。
即使再怎麼痛苦地逼迫著自己,也沒法尋找到任何解決、甚至舒緩的方法。
除非是無人知道的孤本殘篇,但那樣飄渺的事物可以信任嗎。
或許把這些古籍完全換成小說畫本,還能更加安慰些。
不,那樣壓根就不行。
說到底,雖然本就與神秘相關,但這種級數的災厄,真的是自己能夠解決的麼。
那些為自己施加封印的那些術師們,也未能得出什麼良好的法門,自己這個半吊子,又能如何?
話說回來,除了朱陸以外,那些家夥,真的還有在考慮這些麼。
那份詛咒,真的存在消除的可能麼。
說到底,等我死後,將那些封印術式再遷移到另一人身上豈不是更為便利的做法?
……
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今天是去見友人的日子。
即使沒有什麼幫助,能好好與人見麵交談,這也是難得的事情。
穿著的衣物總是在白色與黑色之間搖擺,或許是這樣更加貼近亡靈些罷。
走出房門,下了樓梯。
離開居住許久的樓房,站在和煦的陽光下,身體裏的陰冷似乎也退散了幾分。
本能地厭惡陽光,但一旦真正照射在自己身上,炙熱後卻也有難言的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