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於瀧江之源的名門“西江趙氏”,世代鑄造和買賣刀劍,是齊國境內、乃至整個天下最大的刀劍世家。趙氏北宗因地處齊國北方戰亂動蕩之地,曾是西江趙氏幾個分支裏境況最糟的一脈,在族中也常常受到輕視。
但是,近年來趙氏北宗卻以動亂為機遇,異軍突起,大有趕超趙氏宗家的勢頭。這其中仰賴的便是兩人:趙氏北宗的當家趙信文和“銀狐”趙隱。
銀狐趙隱是近年來齊國北方傳說中劣跡斑斑的奸商,被他頂上的人無不身敗名裂、傾家蕩產。“狡詐詭譎謂之狐。”其狡詐成性,就連十萬陸羽軍的統帥薑仲遠屢屢追捕卻總是徒手而歸。若是沒有他,趙氏北宗在陸羽軍、北方極大刀劍商,甚至趙氏宗家的打壓下,恐怕早已凋零了吧。
而這趙信文正是潁兒的父親,曾經以文采風流聞名齊國京城的他在十一年前正式執掌趙氏北宗,其在刀劍和經商的天賦漸露崢嶸,甚至已開始令遠在京城的趙氏宗家警惕有加了。尤其十年前喪妻之後,他一心撲在壯大趙氏北宗的事業上,更是讓趙氏北宗近年來得到奇跡般的成長。
趙氏北宗的鑄造坊共有三廳九所三十二坊,占了這宛城的大半土地,也養活了宛城大半的百姓。在這星羅棋布的作坊之間,潁兒倒是輕車熟路,徑直到了“歸雁廳”來找她的爹爹。
才進門,她便看到爹爹一臉沉思地站在刀架之前,細心地擦拭著他心愛的“歸雁刀”。這歸雁刀是趙氏父女倆為了逝去的趙氏北宗夫人榮雁秋,用了七七四九天苦心鍛造而成的。趙信文每每在心有所思的時候,總會拿出來細細把玩。
爹爹,可是有什麼煩心的事麼?以潁兒的細心,輕易地察覺到自家爹爹今日的異樣。她站在門邊,輕輕地喚了一聲:
“爹爹。”
趙信文回頭,見女兒婷婷立在門口,在滿室的刀劍寒光的照耀之下,愈發地嬌俏柔弱。他本來緊蹙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潁兒回來啦!出門這半月,受了不少苦吧?”
雖然是趙氏北宗的當家、叱吒北方的風雲人物,但是趙信文卻並不是威嚴正經、不怒自威的那種類型,反倒是一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模樣。那年過不惑卻依舊俊朗的麵容,昭示了他曾經的豐神俊采。俗話說,女兒像父親。潁兒的容貌,相必也是從她的爹爹那裏遺傳了不少吧。
“有原伯、雪姐姐他們照顧女兒,哪會受什麼苦?”潁兒自然地走到爹爹身旁,挽著他的胳膊說道,“此番,女兒去了鬼劍山,談妥了一筆五千把長劍的生意。又在‘飛甲軍’中呆了數日,說服了南宮將軍繼續使用我們趙北(趙氏北宗)的羽箭。這麼一來,陸羽的薑仲遠在北方對我們的打壓就無法奏效了。”
趙氏北宗在北方異軍突起,其勢力逐漸滲透齊國北軍三大主力。而這引起了陸羽軍統帥薑仲遠的警惕,將趙家視同大敵,近年來一直對趙家北宗持打壓態度。潁兒此番外出,正是因為近日薑仲遠步步緊逼,使得趙氏北宗陷入困境,不得不主動求變。
潁兒三言兩語說得輕巧,可這半個月橫跨齊國北方千裏,殫精竭慮說服兩大勢力,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趙信文收起歸雁刀,心疼地說道:“為了爹爹的生意,竟要潁兒這般奔波勞苦,爹爹心裏有愧啊。”
潁兒接過趙信文手中的歸雁刀,端端正正地放回刀架,說道:“我們趙氏北宗,前有陸羽軍百般打壓,後又有宗家暗中窺伺。在這夾縫中,爹爹要一個人怎麼支撐得過來?再說,十年前娘親的仇,至今銘刻在女兒的心裏。等我們父女足夠強大之時,女兒定要親手手刃仇人!”
看到女兒眼中閃過陰鷙的殺氣,趙信文的心裏既是無奈又是隱隱作疼:“潁兒,爹爹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因為你娘親的仇而毀了自己的生活。我想,你娘親也一定想要你快快樂樂活下去,而不是犧牲自己的幸福替她報仇。”
“這些道理女兒都懂。”潁兒低垂著眼瞼說道。爹爹說的話她都懂,但懂歸懂,她卻不是這樣想的。畢竟有些恨,不是說原諒就原諒的;有些痛,不是說撫平就能撫平的。
“哦,對了。”潁兒不願繼續報仇的這個話題,換了一個話茬,“女兒巡視明州、山陽等幾個城的分號的時候,發現這幾個掌櫃有私自倒賣刀劍的行徑,被女兒撤職逐出了。那山陽的掌櫃意圖不軌,被女兒當場殺了。”
“這些事你做主就行了。”趙信文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這十年來,他心心念念想要報喪妻之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但是,他並不想因為這個斷送女兒的幸福。
當初,他因為潁兒實在太過出色的稟賦,任由她參與趙氏北宗的事務。現在看來,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雖然不舍,但是是時候讓女兒離開自己,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潁兒看著兀自出神的爹爹,問道:“爹爹,你在想什麼?”爹爹一定是有什麼心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