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梟又去季欣語家窗外晃悠，家裏一直沒有人，關著燈。
夜梟沿著那一排格式一致的北窗在露台上走過，發現現代人都非常注重隱私，不是關著燈就是緊閉著窗簾。逛了一會兒，空中有閃電忽然撕裂黑暗，滾滾悶雷隨之而至，夜梟下意識回頭看向回家的方向，發現季欣語的練舞室中燈忽然點亮了。它疾步走了過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錢家煊揮舞著手中的幾張紙，說話的音量不可抑製地高了幾分，麵部表情有些猙獰。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季欣語輕聲說。
“你有沒有想過女兒？”錢家煊壓低了聲音，他想起女兒已經在隔壁房間的小床裏睡著了。
“我的這個決定也為了女兒。”季欣語聲音依然不高，但語氣很堅決。
“我這陣子很忙，沒時間考慮家裏的事，是我的疏忽，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錢家煊的語氣軟化了不少。
“我反複考慮過了，其實你也無能為力，別費心了。先去拿東西，去出差吧。文件簽一下快遞給我就好。”季欣語的聲音深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欣語，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錢家煊見季欣語沒有回答，歎了口氣，轉身去了臥室。
夜梟超強的聽力聽見錢家煊開關櫃子和抽屜的聲音、坐在床邊和寶寶輕言細語的聲音、還有離去時關上房門的聲音。他沒再回到季欣語所在的練舞室，季欣語則在聽見房門關閉的聲音時，起身關掉練舞室的照明燈，回臥室陪孩子去了。
驟雨在夫妻二人的幾句對話間已經落下，微涼的雨珠一顆顆重重砸在地麵上，卷起世間塵土，再碎裂開來，化作細細的水汽消散如煙，在貼近地表處氤氳成一層薄霧，仿若將城市的繁華托起在迷蒙的虛妄之中。
夜梟不喜歡剛剛季欣語臉上的表情，太倔強又太平靜，就像此刻這繁華城市的倒影，仿佛被封存在緊貼地麵的那層薄霧當中。
它任由雨水打濕了一身毛發，遇水的傳感器向蕭瀟的手機傳回訊息。午夜時分，當一身幹燥清爽的夜梟在封閉陽台窗邊的另一個貓窩裏端坐，望向四樓何子健臥室的窗戶時，它驚奇地看見筆直站立在書桌後的何子健，他也正望著自己。
何子健望著夜梟的方向，夜梟也看著何子健。一人一貓都仿佛想從對方身上汲取些力量。許久後，夜梟張開嘴輕輕叫了一聲“喵~”，這聲音被玻璃窗阻隔，亦被細密的雨幕封在了這一方時空，然而下一秒，何子健將雙臂舉過頭頂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後雙手的指尖在頭頂聚攏，向夜梟比了一個大大的心！
何子健麵容平靜無波，與略顯幼稚的動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同時又讓這個幼稚的動作變得無比真誠。
也許是何子健醞釀了許久的對一隻貓的感謝，也許是何子健僅僅在表達他對這個雨夜的喜愛，也許何子健隻是閑得無聊練習一個Pose，但對於夜梟而言，這個動作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夜梟驚訝地瞪圓了兩隻琥珀色的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