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測儀的聲音有節律地跳動著,一如病人規律的動態心電圖,但是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究竟誰會先降臨。
“蘇醫生,這個病人是走路自己來的急診科,症狀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心口放射性疼痛,正在給他做心電圖……”護士有條不紊地彙報著,走道裏依舊熙熙攘攘,如同鬧市一般。
“知道了,他的心電圖ST段倒置,得抓緊時間聯係患者家屬!”蘇憐看了眼心電圖說道。
“嗯!剛才已經讓實習生打過電話了”
“蘇醫生!病人突然沒有了心跳!”旁邊的護士盯著水平的心電監護儀圖像,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病人,驚慌地喊道。
“準備心肺複蘇!檢查呼吸道是否通暢!”
“呼吸道通暢!”
“按壓!”
不多時蘇憐與護士已經交換了一輪按壓,可失去意識的病人在醫生的按壓下並沒有任何反應,這種時候時間就是生命,“再追加一個單位腎上腺素,除顫儀準備!快!!”
作為一名急診科醫生,蘇憐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節奏,必須要臨危不懼,一麵心急如焚,一麵沉著如山,因為成功了麵前的病人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失敗了麵前的病人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蘇憐規培時本可以選擇節奏更慢的科室,但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急診科。
蘇憐的家庭是三代為醫的醫學世家,已故的爺爺是曾經在聖彼得堡蘇聯的巴普洛夫醫科大學進修,父親是一名優秀的肝膽外科醫生,在醫院裏與甲乳外科醫生的母親結識,蘇憐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從小就勵誌要當一名醫生。
她曾經按照父母的意願進修腦外科,但是她中途放棄了腦外科,直奔醫院最忙碌的急診科,因此與父親母親的關係變得很遙遠。她需要忙碌,隻有足夠的忙碌與疲憊,才能讓人閉上眼睛就能入睡。
隨著除顫儀牽動病人的軀體有力地跳動,動態心電圖終於有了微弱的起伏,護士在一旁早已經大汗淋漓,一旁的實習生則緊張地看著急救的過程,他們今天又一次看到了完整並且極其標準的CPR。
蘇憐微微喘著氣,心裏鬆了一口氣,心肺複蘇果然是極其耗體力的,毫無疑問,這名病人極有可能還會再次發生心血管梗死,情況相當危急,必須馬上進行手術,而且還需要做冠脈造影檢查。
“老陳,有聯係心外科嗎?這個手術我們做不了。”
“放心吧,我已經把病人的病曆轉交心外科了,這會兒估計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一旁的護士一邊用袖口擦著汗一邊說道。
“那就好”蘇憐微微一笑。
“醫生醫生!我老伴怎麼樣了?這散一會步的功夫怎麼就這樣了?……”嬌小的老太太哭得像個淚人兒,焦急萬分地從門口了小碎步跑了過來,一看就是患者的家屬,她揪著蘇憐白大褂的衣角焦急地問道。
“必須立刻手術,剛剛好不容易搶救回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一次發生心梗,您可以簽署手術同意書嗎?”
“這手術得多少錢啊?我們家這情況……”老太太麵露難色,哭得更洶湧了。
眼前的老太太佝僂著身子在抽泣,蘇憐看著她的滿頭銀發,不覺一陣心酸,又有一股暗暗的羨慕,老太太這般的年紀,已經與她的老伴廝守一輩子了吧!
“心外科發過來的手術方案有兩種,目前大部分發生心梗的病人會采取介入手術”,老太太聽不太懂,蘇憐又補充道,“就是在胸口開很小的創口,放一根管子進入心髒找到堵死得血管,然後讓心髒血管保持血液通暢。”
“這個介入手術安全性高,扣除醫保部分的手術費也更高一些,另外一種手術方案是開胸搭橋手術,醫保扣除幾萬元夠了”蘇憐補充說道,“具體的手術方案還是得看您,心外科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手術室。”
“做介入手術!醫生,趕緊給我爸做介入手術!”蘇憐身後不知何時又來了幾個人,說話的男人腋下夾著一個公文包,穿著卻十分樸素,正滿臉是汗地大口喘著氣。
“凡生!你生意今年太難了……”
“再難也要做介入手術!媽,我的生意可以再做,可爸的命隻有一次!”凡生攙扶著後背有些許佝僂的老太太,堅定地說道。
老太太左右為難地擦著眼淚,她相處了幾十年的愛人正在垂死邊緣,可做一手術又要讓孩子本就負債累累的生意雪上加霜。
“媽~聽我的,錢可以再掙,咱手術先做!”那個叫凡生的中年男人一麵安慰老太太,一麵快速地在心外科拿過來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好了字。
看著母子二人一路跟隨病床遠去的身影,蘇憐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