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語音主播,你知道嗎,我每天很累很累,我每天沒時間吃飯,沒時間喝水,沒時間上廁所。。。”
林一麵前坐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她穿著病員服,瘦削的身材在衣服裏顯得晃晃悠悠,她的右手不斷撕扯著已經幹裂到滲血的嘴唇,空洞的眼神左閃右避,整個人神經質的顫抖著。
“吃藥了,柒柒。”饒麗推著小車走到這個女人麵前。
原來她叫柒柒,很好聽的名字啊,林一心裏想道。
柒柒接過饒麗手中的藥,求助的看向她:“我吃了這個藥我就能睡覺了嗎?”
饒麗半蹲下,給她梳理了下淩亂的頭發,溫柔的說:“嗯,吃了這個藥,會幫助你睡覺的。”
柒柒很聽話的吃了藥,在自己的病床躺下來。她好像有點累的樣子,眼睛眨巴眨巴幾下,眼角又有點濕潤起來,她轉過頭看著林一,他仍然坐在她的病床前。
“你在看什麼?”柒柒問林一。
“我在看,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或者你想告訴我什麼。”
柒柒轉過頭,望向一旁的窗外。
“你有沒有想過結束自己啊?”她的語氣平靜得讓人感受到一絲寒意來襲。
“你想結束自己嗎?”林一問她。
“不是沒想過,但是沒勇氣。”柒柒依舊平靜的語氣,好像在敘述一個與她本人無關的故事。“我活著好像沒有什麼意義,也沒人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我沒什麼本事的,讀書一般,腦子一般,說話做事都不靈活,好在我爸媽給了我一副好聲音,讓我能當個主播。但是人家當主播,我也當主播,為什麼我就當得這麼委屈?”
林一不禁有些同情麵前的這個女人。“為什麼覺得委屈呢?”
柒柒搖搖頭,咬著下嘴唇不說話,眼淚不斷地湧出來,像極了一顆顆蹦蹦跳跳的彈珠,從眼角滾落到肩膀。林一看著她衣服的一角逐漸浸濕,腦海中緩緩出現了一幅水墨山水圖,隻聽得落筆“叮咚”聲,水墨點越來越大,直到整張山水圖全部被黑暗覆蓋。
“為什麼覺得委屈呢?”林一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為了錢,我出賣了自己的尊嚴,我很討厭那些男人,我很討厭自己,隔著屏幕、不用露臉,我是不是就可以沒有羞恥心呢?他們要我唱歌,要我聊天,我又不是狗,討好、巴結、諂媚,給我丟塊骨頭,我還得搖搖尾巴,因為我怕啊,我怕他們以後不再施舍我了,你知道嗎?”
說完,柒柒閉上眼睛,似乎不想再被人打擾。
林一找到老於。
“你知道那個柒柒怎麼回事嗎?”
老於手裏拿著鉛筆和削筆刀,正起勁的研究著,聽到林一問他,沒好氣的回道:“怎麼回事問值班醫生去,你問我幹啥?”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林一笑著說。
老於抬起頭看看林一,似乎對這句話表示很讚同,他停下手裏的活兒,四處張望一下,對林一伸出手指勾了勾,林一立刻心領神會的附耳上去。
“這個柒柒是今天上午王醫生收的知道吧?”
林一點點頭。
“病例表上是陳翹,估計柒柒是她用來當主播的藝名。挺慘的,上班路上出車禍了,骨折了,在家休病假,然後就當了個主播,好幾個平台輪著整。說是每天吃飯睡覺時間都沒有,一個星期就掙個一百來塊吧。壓力大,睡不著覺,有時候鬧自殺,有時候控製不住亂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