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

“啊……?”

“我讓你把褲子脫了。”

牆壁、窗簾、地板、沙發,屋裏的一切陳設都是暗淡的灰黑色,光線比二十世紀初的老照片還要低一個度。

葉幸站在玄關。

猶豫了一秒鍾都不到,旋即把自己扒個精光。

來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就算是火炕也要往裏跳。

但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又開始害怕起來,隻剩下直愣愣地站在玄關,無數次想要撿起衣服奪門而逃。

“可又能逃到哪裏去呢?”逃跑的念頭剛剛萌生,立刻又被她給否定。

長達十幾分鍾的時間裏,屋子的主人沒有催她一句,他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直耷拉著腦袋。

“他在享受獵物無處可逃的窘境?”葉幸終於整理好心境,明白自己必須主動。

用幾次深呼吸,碾碎不必要的羞恥和自尊,躡手躡腳坐到杜阮旁邊。

杜阮扭過頭來。

‘嘔~’

胃部一陣收縮,昨晚的渾水被擠了出來。杜阮留下一路穢物,踉蹌幾步衝進了洗浴室。

洗浴室的門敞開著,嘔吐的聲音傳到客廳裏。

葉幸聽得出來,他吐得幾乎要虛脫斷氣了。

想到正是自己表現的好時機,葉幸拿了瓶水進去,輕輕拍他的後背。

杜阮漱了口,打開水龍頭衝走穢物,順便給自己洗了個臉。

可當他再次看到葉幸時,又是一陣瘋狂地嘔吐。直到胃裏的苦水都被吐幹淨還不能停下來。

而葉幸也終於明白過來,這個男人不是因為宿醉而吐,而是看到了她的身體。

這讓她既慶幸又惱怒。

她自認身材長相都不差,甚至可以說很美。

換言之,有問題的是這個男人。

但因為有求於人,葉幸穿回衣服之後重新回到洗浴室。

杜阮已經吐得虛脫,趴在馬桶上半睡了。

葉幸推了推他:“需要我做什麼嗎?”

杜阮眯開眼睛看了一眼葉幸。這回沒有再吐。

“送我回臥室。”

在葉幸進來之前,他已經嚐試了兩次,但都沒能讓自己站起來。

葉幸把杜阮從馬桶上拉起來,這個目測有一米八身高的男人沒有預想中的那麼重,輕得似乎隻剩骨頭架子了。

臥室依舊是令人致鬱的灰黑色,開燈之後就變成了慘白色,獨有床頭牆上一塊天鵝絨的毯子是煞眼的紅。

那大概也是這個家裏唯一的灰色之外的物品。

葉幸把杜阮放到床上。

她本來是想要趁這個機會把事情敲定的,可掀開被子,裏麵竟然‘睡’了幾個酒瓶!濃烈的酒味和黴味直入腦海深處,這樣的環境實在超出了心理承受的範圍。

再看這個男人,瘦骨嶙峋,眼窩深陷,幹得恐怕連一滴都榨不出來了。

葉幸隻能當起了活菩薩,在地上清理出一小塊地方,鋪上被子給他當床。

杜阮也不知道多久沒睡,躺下不到半分鍾就睡熟了。

葉幸向老板報告了這裏的狀況。

對方倒是習以為常,不鹹不淡地告訴她:“去之前我就說了,你不是第一個……但我希望你是最後一個。”

放下電話,葉幸嘀咕道:“沒人性的東西,你她媽都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這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