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女(1 / 2)

梅雨季節,小雨淅淅。

淮縣已經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路上的行人披著蓑衣,腳步匆匆。

有貨郎擔著筐子,走街串巷地叫賣著。連日來的雨使他生意慘淡,貨郎望著筐裏仍然沒有減少的貨品,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走到一處府邸的廊下,將擔子放下,揉了揉早已疲酸的肩膀。

雨勢漸大,路上行人寥寥。

身後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貨郎一驚,擔心主人家責備他在此躲雨,他連聲告罪之後忙戴上鬥笠,擔起筐子便想走進雨裏。

身後卻傳來一道女聲:“等等。”

貨郎聞聲回頭,神情忐忑,見來人是位梳著未婚女子發髻的小娘子,他忙低下頭。

販夫走卒向來地位低下,比高門大院的小廝尚且不足,何況是大宅院裏的小娘子。

女子聲音清麗如出穀黃鸝:“你這有什麼新奇的物件兒嗎?”

貨郎忙放下擔子,揭開筐子上蒙著的竹編蓋子,裏麵用防水的油布遮著,未曾浸到半點雨點子。

“小人這裏都是些從江南運來的手帕和擺件兒,小娘子請看。”他萎縮地候立在一旁,便是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打擾到眼前的貴人。

他的視線裏隻能看到對方的淺綠色的裙擺。

容昭麵色有些蒼白,似乎沉屙難解。她一手執著團扇遮著麵,矮下身仔細地翻看著。

手指白皙纖細,指甲圓潤飽滿,很是好看。

她看中一塊絲絹手帕,上麵繡著精致的雙麵繡,圖案是一朵豔麗的海棠花。

貨郎看著她拈起帕子,忙殷勤道:“小娘子眼光真好,這是小人這唯一一塊雙麵繡的手帕,出自姑蘇的徐娘子之手,就連汴京城裏許多小娘子都喜歡的緊哩。”

身後跟著的丫鬟頌春從袖口掏出銀錁子,付了錢。

容昭淡淡道:“確實精美。”

貨郎見她出手大方,自是千恩萬謝,又從筐裏掏出一個泥人擺件兒,遞給她:“小娘子是小人連日來唯一一筆生意,這個小玩意兒便送與您把玩,還請別嫌棄。”

泥人胖乎乎的,身上著飽滿的顏色,十分可愛。

頌春收下,與他道謝。

貨郎連連擺手。

“雨勢漸大,你可以在此躲雨,不會有人趕你走的。”容昭看著他窘迫的臉色,淡淡道。

貨郎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這才看清對方半遮的臉。

小娘子一雙眼睛圓潤明亮,眨動間似在說話,眉間卻有一縷輕愁,揮之不去。

便是隻露出這一雙眼,都能隱約看出容顏不俗。

貨郎忙低下頭,臉隱隱有些紅,還未來得及道謝,容昭便帶著頌春轉身走進了大門內,門又“吱呀”一聲關上,聲音沉悶。

頌春撐著傘跟在容昭身後:“小娘子,身上可還好?”

容昭一連病了多日,今日才好些,聞言她搖頭:“無事。”

團扇早已拿下,露出她未施粉黛的一張臉。小娘子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秀氣,頌春看著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小娘子,婚期將近,您怕嗎?”

聞言,容昭止了步,她轉頭望向頌春,扯出一抹笑:“怕啊,怎麼不怕?可是,我要救爹爹。”

頌春吸了吸鼻子,壓住濃厚的哭腔:“您自私一點吧!”

容昭搖頭:“躲不過的。”

這次不成,還會有下次,總之是躲不過的,想害你的人,不會因為一次沒成功便歇了心思。

容昭回到院子,身上的羅裙被雨洇濕一片,頌春擔心她再受涼,忙侍候她換了衣袍。

她握了卷書,半躺在榻上看。

連廊裏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人簇擁著而來。

頌春忙放下手中的繡棚,站起身。

來人正是主母徐氏。

她邁過門檻,看向頌春:“你家小娘子呢?”

容昭早已聽見外間的響動,但她沒有起身。

“小娘子在裏間看書,夫人稍待。”頌春行了禮後,便轉身走進來,攙扶起容昭,又給她披了件披風,這才走出來。

徐氏看清來人,終於一笑,她走近握著容昭的手:“可大好了?”

“謝母親關心,我已好了很多。”容昭強忍著不適,並沒有把手抽回。

“那就好。”徐氏拉著她往外走:“來看看袁家送來的婚服和首飾,精美的很呢。”

容昭步履一滯。

徐氏察覺到她的停頓,回身拍了拍她的手:“為救你的父親,委屈你了。”

頌春的淚幾乎跌出眼眶。

這哪裏是委屈兩個字便可以概括的,她可是要讓容昭與人結冥婚啊!

她家好好兒的姑娘,知禮不說,性情又好,便是高門大戶也是嫁得的,怎就到了與人結冥婚的地步!

頌春再也忍不住,她哭著拜倒在徐氏跟前:“夫人,求您三思!這冥婚,我家小娘子結不得啊!”

她不住地磕頭,直將頭都磕破了,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