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夜晚寒露深重,庭前玉蘭也算是徹底掉光了葉子,在地麵堆起一層被子,被子下的,是玉蘭的根,看得出,這落葉算得上打理了一番。
天氣越發寒冷,沐宴給自己加了一件杏仁色鬥篷,點了一盞燈,依舊隨意散漫的樣子;桌麵還擺著一盤棋,棋子黑白相間,猶如輕燕踏梁、蛟龍潛伏、白馬奔騰,好不熱鬧;沐宴右手執白子,左手執黑子,黑白錯落,相互廝殺,卻看不出此棋是一個人所下。
燈也許是燃燒的時間久了,漸漸地燒到燈油那一處,也漸漸的暗起來了;沐宴用左手去扒拉了一下燈芯,稍微拉長了些,屋裏也緩緩亮堂了起來;忽然間,他的右手像是有了意識一樣,一把抓住了左手;再輕輕的將袖子掀開。一塊塊青紫色的斑點浮現在眼前。
一個溫柔儒雅的聲音緩緩響起:“你的手,為何會這麼涼!”或者說,這些屍斑這麼快已經有這麼多了。
外麵的風刮著院子裏的葉子,又一遍一遍打在窗戶上,淒清又寒骨。
沐宴緩緩的開口說道:“這不入秋了秋,天氣自然越來越寒冷,很正常的了。”
那人何嚐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分明是因為他的靈魂被沐宴收在他的體內,一個人兩個魂,身體肯定會有排斥,可他或許也沒想到,沐宴身體的排斥是活死人......
“宴,你把我放了吧,我還你自由和身體!”也許是良心不安,才又開口。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沐宴突然嚴肅,他平常素來沉穩,絕對不會因為一件事就會生氣,就連與他熟絡的鈴兒,也不曾見到他生氣,可似乎這次有些不一樣。
那人沉默,隻見右手微微顫抖。
“我好不容易花了三天時間學會如此禁術,你卻要離開,紀楠澤!我不是以前的沐宴了!”沐宴低沉著語氣,憤憤說道。
“你會死的!”那人用最平常的話語說出世人要麵對的苦難,就如同說的是一件家常事那麼輕鬆平淡。
“我已經死了!從十年前我就已經死在那座城牆下了!和你一樣。”
“罷了!我瞧你和那姑娘走的近,你可是喜歡人家!”
“老紀你怎麼這麼八卦呀!”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看不見那人的樣子和目光,但是猜測那人必然在偷摸著嬉笑。
“話說,老紀你精通醫學,你可知有一種毒,剛開始下毒時,中毒的人會沒有反應,可到一定的時間之後,會七竅流血,體內髒器全無,那可是什麼毒。”
“是那小姑娘來問你的吧!”
沐宴沉默不語,靜待答案。
“那是魔族的‘笀’魔族之地有一種特別的竹子,叫‘墨賜’通體發黑,全身有毒,但是對於魔族來說不起作用,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一旦中毒就相當於下了死亡書,無解,‘笀’毒中,最主要的原材料就是‘墨賜’。”
沐宴突然沉思,思慮一番,開口道:“魔族還有後人?”
“沐宴你可忘了?十年前城內患病無數,城外滿天嘶吼,我知道你一直把這件事壓在心裏,可你就真沒想過,那疫病來得如此突然,看似平常瘟疫,可人數之多,更何況城外......”
“別說了!”沐宴握緊拳頭,眉間鎖緊,臉色凝重,對那段記憶是極其不願意提起來;可又為何這樣,那人心裏卻清楚得很,可是已死之人,又何必非要拉回來呢?
“如果是那些雜碎,我絕對不會放過!”沐宴下定決心,眼神犀利得可以殺人,握緊拳頭。
那人一言不發,凡是人,都會死的,他也是,但是對於沐宴來說,他是執念,生死與共的執念,可是他隻希望沐宴活著,而不是將自己關在雲隱之山十年,十年的時間,太長了。
萬裏晴空之下,飛來一隻潔白無瑕的信鴿,滑翔落地,木訥的盯著麵前這個女子,高冷又似乎不近人,看了幾眼女子,便不屑把頭給扭了過去。
瑤玉玲一手抓著鴿子,一手從鴿子腳下抽出那張字條,這麼高冷的鴿子,她不用猜都知道是誰的,當然是那位整日渾渾噩噩,卻事事幹脆的悠閑公子沐宴了,除了他,還有誰會養這樣的鴿子。
她緩緩打開字條,上麵寫著幾個清秀且夾雜著些老練的小字“夢中毒、魔族‘笀’、藥引‘墨賜’。”
“墨賜!”鈴兒腦子裏盤旋著以前在藏書閣看到的內容,其中有本醫書,名曰:《霧遺錄》,上麵似乎有這種毒藥的講解,隻不過那是幾千年前的書,被學院裏收藏的極好,當時是偷偷摸摸發現的,沒有看得仔細,但似乎記得上麵寫道:“解其毒、起原溯......”再後來還有什麼,似乎不記得了;現在要麼回學院去再找那本書,要麼就隻能直接嚐試解毒。
可若是回去的話,不一定還能出來,而且似乎時間也不夠了。
鈴兒沉默許久,隻身朝黑暗中走去。
不是她不願意告訴昭辭,隻是這邊更需要他,他還得調查這件事的緣由,村民更需要解藥,留給她的時間根本就沒有多少,再說大師兄齊鳴也在,定然會護村民們安然的。
鈴兒的修為也算不錯的,她此去,第一是想先找到墨賜,似乎記得,魔界的邊境,有生長著這種竹子,隻不過魔界邊境時常危險重重,旁人避之不及,即便魔族在千年前就已經消失了,但是那個地方,時常聚集一些妖獸,實在是不好對付,還是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