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蒼老的臉上樂開了花,她也上前拉住白楠采的手,語氣上揚,“這就是我孫媳婦啊!又高又白淨,真好看呀!”
我聽見白楠采甜甜的一聲,“姑奶好。”
不僅姑奶開心異常,我的心也被甜蜜的幸福包裹住,忽然升起一道此生非她不娶的念頭,所有迂腐和世俗的雜念都在這一瞬間通通化為粉齏。
我們陪姑奶在她家客廳裏聊了會天,在我出來找鐵鍬的時候,姑奶追到我身後,小聲問我,“江城啊,將來不能入門的女人,是不能去你家祖墳的,這是對先人的不敬,你知道嗎?”
我手裏抓著鐵鍬,愣住了。
將來真的太遠了,非她不娶的念頭我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所以我不敢輕易對她許下諾言,就算對自己有信心,也無法預測反複無常的人生坎坷,萬一還沒能娶到她的時候我就死了呢?萬一遇到其他我們根本無法克服的巨大困境呢?雖然我是無神論者,但我覺得敬畏先人並不算是迷信,所以我有些糾結。
白楠采像有心電感應似的走出來,她牽住姑奶的手,一點都不認生,不斷跟姑奶打聽我小時候的趣事,姑奶好像也忘了剛才對我的叮囑,兩人開心的拉起家常。
接近正午的陽光,帶給我越來越多的暖意,我相信如果爺爺奶奶都還在世,他們一定會比姑奶還要更加喜愛白楠采吧?可惜他們已經看不見了,熱淚盈眶的情緒愈加濃烈。
我猛然抓住白楠采的手,心裏有股道不明的力量,對姑奶說:“姑奶,我先帶她過去啦。”
姑奶眼裏帶著溫暖的笑意,點點頭。
我把竇井右也叫了出來,我們三人一起向老宅的方向走去。
姑奶在背後對我們大聲喚道:“中午早點回來吃飯啊,江城。”
“好的!”我扯著嗓子回應一聲。
我帶他們走進舊的村落裏,眼前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這是城市化的結果,混的差的人搬到了鎮上,好的則住進了城裏,所有記憶裏的場景都被社會變革所碾碎,這是曆史推進的必然結果,沒有哪個人可以改變,所有關於童年的懷念都隻能在記憶和這一生的夢裏,故地重遊變成了我這一輩子最無價的奢侈品。
爺爺奶奶的墓地就在老宅子旁邊,我家的老宅已經被推土機推成了一片田地,新土裏有半隻舊綠色的布拖鞋,那是奶奶純手工做的,以前每年秋末奶奶都會給家裏人做一雙,奶奶這一輩子都沒有留下任何照片,她慈祥的表情,仍舊曆曆在目,可她的容貌卻越來越模糊,這半隻舊拖鞋,讓我很是憂傷。
“發什麼呆呢?”竇井右狠推了我一把。
白楠采用力的拉住我,對竇井右嗔怪道:“別使那麼大力氣,好嘛。”
我的眼角濕潤了,我在思念離去的親人,在那些極其痛苦的煎熬裏,我珍視自己的生命,因為這生命不僅僅屬於我自己,也屬於對我殷殷期盼的親人們,他們把自己對於生活美好的向往,全部寄托在我身上,都期盼我會比他們更幸福,我能幸福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絕大多數的人都有這樣的幸運,生命裏總會有一小撮盼著你好的人,隻要你好,他們就會比你更開心。
最痛苦的是莫過於在我還沒來得及幸福之前,爺爺奶奶已經帶著遺憾離我而去,我不相信還有另一個世界,那不過是自我安慰的無稽之談,爺爺奶奶的期盼可能化成了風,也可能是滴落的雨、飄下的雪,最終回歸到了大自然裏。
“我們走吧,江城。”白楠采握緊我的手,溫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