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
十四格格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滿呀小滿，”她攬著江小滿的肩膀，望著滔滔的江水，輕聲說道，“你不知道，你為了我出賣汪先生，是根本不值得的。和汪先生相比，我是很壞的一個人。真的，不騙你。
“……我六歲就被父王送去了日本，在那裏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也變得很壞。這兩年回到中國，跟著他到處跑，搞政治，搞軍事，搞外交，年紀輕輕的就幹了不少事。我的姐姐妹妹們都很羨慕我，說我雖然是個格格，卻跟那些皇子貝勒們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唉，她們不知道，有時我真寧願像她們一樣，哪裏也沒去過，在家裏老老實實地長大，老老實實地做一個格格。
“……你知道嗎，我也很羨慕你。因為我可能還要再活很多年，再幹很多壞事，再害很多人。你現在不懂，要是你長到像汪先生那麼大，也許就會明白了。但是……唉，我今天為什麼突然對你講這麼多瘋話呢？也許是喝醉了吧。”
江小滿癡癡地聽著，早已激動得淚流滿麵。他顫著聲說：
“格格，您一點也不壞。您對我這麼好，肯把這麼多心裏話說給我聽，證明您一點也不壞。您放心吧，就算把我的舌頭割掉，我也會為您保守秘密的。”
“不，”十四格格搖搖頭，醉意已經湧上來，“我很壞，你是不知道的。我在日本受的那些訓練，究竟是怎麼樣的？哼，連我父王都蒙在鼓裏。雖然我有兩個父親、兩個國家，但是兩個父親、兩個國家都在利用我，讓我幫他們做壞事。這個世界就這樣，你想要活著，活得好，就得做許多壞事，害許多人。唉，有時候，我夾在他們中間，真覺得好累，好孤單。”
江小滿鼓起勇氣，握住十四格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雙手捧著，貼在嘴唇上，輕輕吻著，一邊喃喃地說：
“格格，有我在，您今後不會再累、不會再孤單了……”
十四格格將手輕輕地抽回來。她掏出一條手絹，遞給江小滿，溫柔地說道：
“好了，快擦擦吧。男子漢大丈夫，像什麼樣子。”
江小滿感激涕零地接過手絹。
十四格格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臉頰。
然後她招招手，叫過來一名衛兵，貼著耳朵吩咐了幾句，便轉身，自己走到了渡輪的另一側。
身後傳來江小滿的大叫：
“喂，你們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我是格格的貼身侍衛！我是你們的長官……啊！大哥，喂，大哥，不要！……格格，快救我啊！”
十四格格沒有回頭，隻是為自己點上一支煙，俯在欄杆上，出神地望著翻騰的江水。
江小滿的叫聲開始變得絕望：
“格格呀，您為什麼這樣對我呀！我對您是真心的呀！救命啊！”
身後“嗵”地傳來人被拋入江的聲音，然後一支衝鋒槍“嗒嗒嗒”響了一梭子，便安靜下來了。
一陣冷風吹來，十四格格眯起眼睛，貪婪地嗅了嗅，仿佛嚐到了空氣中的一絲血腥味。她轉過臉，緊了緊披風，又往下拉了拉帽沿，吩咐道：
“開船吧。”
錨鏈被“嘩啦啦”地拽上來。一分鍾後，渡輪又開始“突突”地行進，周圍重新泛起了浪花。血呼呼的屍體在遠處江麵上一下下地沉浮著，向東北方向漂去，在水中拖出一條淡淡的血痕。
十四格格望著屍體漸漸遠去，突然一笑，輕聲說道：
“我說過我很壞，你不信的。”
');